42、在那个警备森严,于世隔绝的地方,我见到了母亲。
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见到母亲。
母亲似乎比以前老了,她的额头上有了浅浅的皱纹,鬓角有几根银丝。
在看见母亲的那一瞬间,我哭了。铁窗那边,母亲也泣不成声。就在母亲从铁窗内伸出手,想拉我的手的时候,铁牛拦住了。
铁牛说:枣花,春岩考上了大学。
母亲深处的手缩了回去。
在这我们这里有一个讲究,就是有喜事的人,不能拉死去男人或者老婆的人的手,犯罪人的手更不用说,怕晦气。
母亲的脸上闪烁着惊喜:春岩,真的?
我说:妈,真的,就在咱们县城的中师上学。
母亲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春岩,你给妈争气了,妈出去了,也能在村子里抬起头了。妈还有五年,这五年妈都不知道咋过。
铁牛:五年很快的,我跟春岩,云浩等着你出来。
母亲说:铁牛,我对不起你。我给你磕个头吧。
铁窗内,母亲跪下去,磕着头。
铁牛在铁窗外显得很着急:枣花,你说的啥话?我们是两口子,两口子有啥说的。
母亲说:铁牛,学费够了吗?
铁牛说:我等下就去煤窑要钱。
母亲问:娃的被褥缝好了吗?衣服买了吗?叫春岩穿的体面点。
铁牛,我知道,这些都好办。
那个穿着警服的女警官催促:时间到了,亲属回去吧。
母亲有些恋恋不舍,她再被带走的时候冲我喊:春岩,没事来看看妈,妈想你。
我的泪水奔涌而出。
走出那个监狱的时候,我内心很乱。铁牛沉默着。
我们坐了好久的车,回到了镇上。
铁牛带我去了一个人家,在哪里见到了一个肥胖的男人。
铁牛从衣服里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烟,笑着,递给那个男人一根:王老板,抽烟。
王老板推开了铁牛的手,厌恶的瞪了铁牛一眼:不抽,又要工钱是吗?我告诉你了,我没钱。媒还没卖出去。
铁牛陪着笑脸:王老板,娃考上了中师,要学费。
王老板一愣,看看我:你儿子考上了中师?
铁牛一愣:是…是……是我儿子。
王老板笑了,露出来了满嘴的黄牙:你还要这样子的儿子?
我忍不住说:我爸给你干活,给他工钱应该的,你凭啥不给?
王老板狞笑着:凭啥?凭我没心情给他钱。
我还想说什么,铁牛拉住了我,示意叫我别说话,出去。就在我刚出门的那一瞬间,我听见噗通一声,我从窗户里看见铁牛跪在了王老板的面前,哀求着。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很痛。
许久之后,铁牛出来了,他满脸是笑:王老板把钱给完了。
我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铁牛:你咋能给人家下跪?
铁牛有些尴尬:这……还不是为了要钱。
我说:要钱至于下跪不?
铁牛说:叔没啥本事,只能下苦力,看人家脸上吃饭。现在好了,你马上是教书先生了,别人就是在叔的头上拉屎撒尿,叔都认了。因为你给叔长了脸。
我望着铁牛,我很无言,铁牛在我心目中那个高大,帅气的形象在顺便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