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铁牛愣住了,他直直的跪在炕上。母亲急忙爬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大伯指着母亲的脸:枣花,你咋这么不要脸的?新胜刚走几天,你就这样子?
铁牛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母亲:不管枣花的事,是我强迫枣花的。
门子里(我们的族人叫门子人)的一个大伯喊:说啥?打。
那个大伯一声吼,后面的人围上来,照着铁牛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铁牛咬着牙,一声不吭。
母亲扑在了铁牛的身上:别打了。
门子里的叔伯们停住了手。
大伯冷笑着:咋?枣花,你还心疼你的野男人。
母亲盯着大伯:他不是我的野男人。他是我男人,我要跟他结婚。
大伯生气了:放屁,他是你男人,那我弟新胜是你啥?
母亲笑了:你还知道新胜是你弟?新胜做生意,赔光了钱你在哪?我们家没吃的你在哪?我带着娃去要饭你在哪?三年了,新胜走了三年了,你管过我们娘两个的死活?你知道我们咋过日子的?
大伯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大伯掩饰似得咳嗽了一声:就算我没有尽到一个做哥的责任,你就找野男人?你就干这么不要脸的事?
母亲说:新胜走的时候,给秀娥说了,叫我等他三年,三年之内他不回来,他就永远不回来了。难道你叫我为他守一辈子寡?
大伯说:好,既然新胜有这话,那你想改嫁也行,给我从这个院子里滚出去。这个院子虽然只有几个破窑,但是它还是我们张家的。窑里的东西,还要院子里所有的东西,你一样不能拿。
母亲喊:为啥?我来了你们张家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里的东西我可以不要,但是必须留给我儿子春岩。
大伯说:春岩使我们张家的,他留在这里。
我爬起来,喊着:我不在这里,我妈去哪我就去哪。
大伯瞪着我:你留在这里等你爸。
我哭了:我不,我一个人在家害怕。
母亲一把搂住我:你跟妈走,妈就说死也要把你带走。
大伯看看周围的人,说:好,你们全走。这个院子空着,我就不信,我弟新胜不会回来。等我弟回来了,我叫他找一个比你好的媳妇,我们张家出口恶气。赶紧滚。
铁牛穿好衣服,领着我跟母亲走出了院子。母亲在院子门前站了很久很久,她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母亲没了娘家,嫁给了父亲,原本以为可以白头偕老,没想到……命运似乎没有眷顾母亲,叫她不停地受着折磨。
秀娥婶子走过来,撇撇嘴:我说枣花呀,你咋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你看你……唉……
母亲没有理她。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对母亲指指点点。
有人说:以前咋没看出来她是这种人?
有人说: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嫁到谁家里都是祸害。
还有人说:新胜够可怜的,说不定就是枣花跟这个野男人把新胜害了。
母亲没有说话,她牵着我的手,微笑着,慢慢地向前走。
那晚,一轮残月高高的挂在空中,清冷的光辉在黄土地上肆意流淌。
走出村子不远,母亲跪在地上哭起来。我现在才能理解母亲心中的悲愤和伤感。
铁牛拉起母亲:枣花,别哭了。我铁牛虽然没有本事,但是我有力气。我不会叫你跟春岩受罪的。
母亲抱住了铁牛。
铁牛问:枣花,你后悔不?
母亲摇头:不后悔。
铁牛说:不后悔就跟我走。
铁牛俯下身子背起我,慢慢的向前走着。铁牛的背很宽,像一张温暖的床,我靠在他的背上,很踏实。我不知道铁牛要跟着母亲把我带到那里去,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要走多久。我只知道,有母亲的地方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