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暖暖与月晕
「暖暖室内设计事务所?」
「是的,总裁,我们其他经理董事都一至认为这间事务所最优质,毕竟是国内的领导的事务所,尤其擅长这一次我们所需的主题风格,这里还有其他四间,请总裁过目看合不合宜。」
习惯了自家上司冷冰冰的态度,一派斯文的秘书推了推金色的细框眼镜,平板的嗓音淡淡的道著,一面将筛选过的其他资料放在男人的面前,成熟美丽的女秘书语毕便退了一步等待老板下指示,却见林昊学只拿起最上面的那一份装订精致的作品集轻轻的翻著,对其他几间送来的作品视而不见,男人一面漠然的道著:「这样就可以了,通知这五间公司,下个礼拜一十点来林森企业做简报,你可以下去了。」
「是的。」
好说也跟著这个男人身边做秘书有七八年了,自然明白这次的案子大概鹿死谁手,女秘书也没说些什麽,只是微微行个礼便从容退下,林昊学翻著手中制作精良优秀非常的作品,心思流转著,他自然是知道暖暖是内设计事务所的,在发生林朝学这件事之前就知道了,他一向以实力为重,有能力的必当重用,刘毅这个男人也不简单,用了十年就将这新成立的事务所台上了国内第一,近年来更是频频接下外国的案子,这品质自然不同於一般。
但他还是要实际上看过简报才可以做决定,毕竟这一次的展览是和他祖母那方合办的,泰迪熊虽然源自美国但将它发扬光大的却是德国,祖母的家系是属德国的旧富贵族,在亚洲地区他已在香港日本各开了间百货,接下来他还要进军西方,因此他相当的看重这一次的展览,不只家族的关系更是他林森企业是否能在更上一层楼的踏板,其实他本来就有意要接洽暖暖事务所的,只是他还想再看看其他人的设计。
他翻著作品,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了那天在酒吧里打了他儿子一巴掌又瞪了自己一眼的男人——刘毅,可是他却把自己的儿子接回家里去住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刘毅是个聪明有历练的成熟男人,单看他经营事务所的成绩便可以知道这个男人相当的不简单,他领导的团队更是优异,几乎每一个都是自他开创事务所就跟著他到现在的元老,能够让自己的员工对自己不离不弃共同打拼十年的老板可见其气度不同於一般,他的员工不只是员工更是他的股东与董事,刘毅、果断坚决有恒心有毅力更是有才干,林昊学想著,他应当会是个很好的合夥人,如果这次展览口碑不错,他会考虑要订下长期的契约。
好的展览可以吸引人潮,有人潮自然的便可以增加公司的营利。
一如他所想像的,他相当满意刘毅的简报,当天便订下了契约,将这次展览的设计给暖暖室内设计事务所给包办了,而男人也像是胸有成竹的,给了他一份初步方案,像是早就知道这份工作会是他的——而林昊学欣赏这种对自己有自信的男人,在业界要向上游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企图心,合同签完,林昊学看了看时间,这次的展览他势必会全程监督,因此是有必要和刘毅做些工作上的交陪应酬,林昊学留下了男人,提出了晚餐的邀约。
而交际应酬之间更能够看出一个人的习惯人品和礼仪甚至於价值观,而最可以看出一个人礼仪的好坏无非是以最重视就餐礼仪和菜肴精致的法国菜了,在这个国际化的社会里,华人要在外国社会里有一番地位,好的优雅的正确的用餐礼仪是非常重要的,他的母亲是严谨的德国人,自然的林昊学对於自己礼仪更是严格的规范和要求。
「这自然是乐意不过的。」
要和这半个外国混血的男人做生意,业界的人都晓得这晚餐的邀约是不能拒绝的,除了重视工作能力之外这男人特别重视礼仪和交际的谈吐,在他母亲的教育下,林昊学的姿态比起一些外国的权贵人家还要更显得绅士,刘毅微微的笑了,不枉他这一次的衣著是仔细认真的挑选过,林昊学最常去的法国餐厅可是非常高级正统的,他可不会容许客人衣著随意的入内。
事实上,刘毅的表现超乎了他的预想,优雅从容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曾遗漏,完美的展现的西餐厅该有的讲就的礼仪,谈吐之间进退得仪,成熟的思虑以及自信却不张扬的态度,还有对女性侍者间的仪态说词,像是一名天生的高贵绅士,四十岁,一点的风霜更是完美的表现出一名事业有成的男人那特别的韵味,他几乎快要连想不起,在酒吧里一脸冷厉愤怒的他。
「失礼了,不知能否再打扰林先生一段时间?莫约一个小时就好,不为工作而是一点私事。」
「……可以。」
他们用完晚餐时约九点了,刘毅当初是被林昊学开车带过去的,但下车了的男人走离了几步却又折返了回来,轻敲了车窗,有礼的开口邀约,他想著就趁著晚餐的势一并把这件事也给处理一下好了,不过他到很是欣赏男人公私分明的态度,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这麽心平气和的对应让自己儿子成了同性恋的对象的家人,林昊学沉默了些会缓声答应了,有时候该来的总是避不过的,他到是要看看这於私,刘毅想对他说些什麽,连称呼都改变了。
「地点就选在令弟林先生所开的酒吧、月晕,可好?」
「可以,但时间晚了,不如各自开车过去较为方便。」
「好,林先生方便便成,。」
其实这麽晚了,刘毅是很少和人交陪的,这回去都要十一二点了,在林昊学考虑的时间他也很快的选定了场合,他是极少去夜店和酒吧的,不过林诚学说过他那酒吧是个静吧,也有个认识的亲人,想来还是那个地方适合——-可是他却不知道,月晕是个GAY吧,还是个相当有名的高等GAY吧,越晚是越多人流连,在美酒与朦胧的灯光下寻找猎豔的对象,尤其是在九点至十二点之间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
「昊学、阿毅你们怎麽会这时候来?」
「诚哥,不好意思,就有些话想和林先生谈谈,想来还是你这里适合。」
「那我给你们找一个僻静隐密些的位置。」
看著刘毅和林昊学双双出现在酒吧,林诚学说真的是有些吓到的,怎麽小希嘴里上才说著,这两个男人就真凑一起走了—–真是糟糕,他已经感觉到有不少惊艳的视线定焦在这两个四十岁的熟男身上了,虽然有人总说正式西装穿了老气,但殊不知要将正式西装穿出优雅和男士魅力尤其困难,而且两个人居然都对配有马甲的三件套西装尤其锺情,小细节更是讲究,这更加正式的西装更是突显了这个年纪男人还有的成熟韵味。
「林先生喝点什麽?」
「Brandy。」
「我和林先生一样,诚哥,麻烦你了。」
冰块敲击玻璃杯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时间气氛有些滞闷,两个人都静静的喝酒,林诚学站在吧台後也不经有些忧心的将视线望去,顺便替他们挡下几个想请酒的男人,他们两个都不是会轻易动粗的男人,但一想到那晚朝学一连被他两扇了一巴掌的场面还是很震撼啊,林诚学一面叹气一面擦拭酒杯,他的二弟性子顽固,真的有那麽轻易就可以让他改变心意吗?
「晚安,可以打搅一下吗?」
「我们正在谈事。」
这时却有个按耐不下的男人往他们的位置走去,却见林昊学眼皮微撩,斜斜的冷瞪了过去,沙哑的嗓音低沉的响起,就这麽一眼将来人吓的腿有种虚软了的感觉,差点没连滚带爬的离开,林昊学将视线调回,只见刘毅微微挑起了眉,像是不太认同他这种冷硬的作风,男人开口道:「那人看起来也没什麽恶意,林先生总是这般严苛得对待他人吗?」
「私下,我不喜他人打扰。」
短暂淡漠的回答,冷酷的态度和表情,刘毅眯起眼一点也不受影响似的,低沉的嗓音开门见山的道著:「我总认为,你对朝学不是这麽想的的,虽然林先生刻意营造出这样的处境让那个孩子误解你,假如真的感觉到丢脸恶心,你不会答应我这私下的邀约,当然这也只是我的臆测,不能代表什麽,於公於私,我都想好好的认识林先生你是个什麽样的人,况且我认为林先生你是个能够好好的真心交陪的对象。」
「我并不这麽认为,而且也没有兴趣将拨出心神经营这种感情。」
「林先生对你自己相当的严苛,不觉得累吗?」
「我不需要有这种感觉和感情。」
很冷漠的嗓音,也残忍的决断,这个男人将自己当做了什麽呢?从小就极富爱心的男人心里一下就升起了怜悯,说得好像把自己当作林家权势的牺牲品似的,事实上也可能是如此——刘毅晃了晃酒杯,林诚学有告知他了当年所发生的事情,或者说是内幕比较恰当?十八岁的青年淡淡的对他的兄长道:「哥,你断绝亲子关系吧,离开林家再也不要有牵扯了,林森企业我会一手扛起的,你不适合从商,我把我这几年弄的股票卖了换成现金汇在你的户头。」
「我知道比起从商你更喜欢调酒,我帮你买了一张飞英国的班机,後天十点,你到国外去吧,以後也不要回来了。」
然後他义无反顾的担下了林诚学身为长子要负的责任,他也还记得林诚学对他诉说起这一段往事时,眼睛泛著淡淡的水气和歉疚与感谢,林昊学为了他的哥哥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封锁,面对儿子,采取了当年的作风,却不作解释,因为身为一家之长的身分不容许他如此做为,所以乾脆的让他的儿子恨上自己,好别扭的一个男人!不成了,他这事是管定了,既然是家人就要彼此互相包容和了解,刘毅的想法是很单纯的,一如他接纳了林诚学。
「你会需要这种感觉和感情的,我向你保证。」
刘毅扬起了笑容,顿时让那张本就俊杰的脸庞更显得容光焕发,林昊学再次注意到眼前这个男人生的真的相当得不错,尤其是笑起来时後的眉眼那细细的鱼纹更显亲和,不过要是板起脸来也是硬气硬冷的让人不敢直视的严厉,以这个年纪的男人来说,刘毅是个很热情有活力的男人,一点都不显老态,只是……在他的身边他不需要这种人。
「你错了,我不会需要的,一个小时到了,我该离开了,刘先生,谢谢你今天的招待。」
像是待在深海里太久的鱼,一但浮到了浅海便会让耀眼的阳光灼刺了双眼,不曾有人如此直率的面对自己,他甚至在刘毅的眼里发现的一分温暖的关怀,这让他心里产生了警觉,他不能有这种的动摇,刷的一声,林昊学直直的站了起来,眼睛扫过驻立在酒吧一角的老爷钟,不知觉间已经十点十分了———林昊学依然有礼,却显得有些急躁,长腿一迈,人已经要推开门走了出去。
「林先生,请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想交你这个朋友,在你拒人於千里之外时,你不知道你错过了多少,你真的愿意让朝学恨你一辈子吗?」
「……一年後,恨与不恨似乎都不是那麽重要了,刘先生,晚安。」
刘毅追了出去,一把扣住了了车门,乌黑的眼眸直直的望进了男人碧蓝如海的蓝眼里,率然而且直接的视线,林昊学第一次觉得视线逼人,撩下眼皮,沙哑的嗓音淡淡的道著,有些木然的麻痹感,却依然有礼,轻轻的将男人的指头剥开,林昊学坐入车中,发动引擎,就这麽离开在霓虹灯之下。
「还真是顽固,难搞定的主儿,不过这才有挑战的价值—–我才不信他不著紧朝学那个孩子呢。」
望著消失在马路远方的小车点,刘毅哼了一声,习惯性的抱胸,对於林昊学一次次的拒绝,他一点都不以为意,企业之中每个人都知道,林昊学会邀约餐与业务性质的交际应酬,但私人的应酬可是不曾答应过——-这例都破了,很显然的这个男人还是在乎著自己的儿子,这时背後传来的脚步声,林诚学担心的开口,道:「那个…阿毅,你们谈了些什麽啊?就我记忆以来我还没看过昊学这般失态的模样,在怎麽不喜欢他也不会就这样甩下正在交际的对象。」
「他那是受了刺激,跑了吧?他从以前就这麽怕别人对他示好吗?」
「事实上,没有人对他示好过,在别人想对他示好之前他就拒绝了别人,他从小时後就不是一个很讨喜的小孩,或者说理智过了头…其实我也和他不亲,我们的家庭总是相敬如宾的,最後帮我的人却是他。」
林诚学有些无奈的苦笑,刘毅看著和林昊学相同的蓝眼,微微的眨了眨眼睛,一样的蓝却也是不一样的蓝,刘毅微微的轻叹,道:「真是一个可怜的人,他不知被别人喜欢信任是一件多好的事,没有人教他怎麽喜欢别人,连带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的关心。」
「唉,他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诚哥你把你知道的情报都告诉我吧,我就不信磨不倒他。」
面对刘毅的话儿,林诚学给逗笑了,小希那孩子还真是了解他的哥哥呢,这个男人的爱心泛滥啊…不过很是让人温暖,如那个所说的,刘毅真的是准备掏心掏肺了,就不知他的二弟是否能招架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