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天谈崩后,沈胜武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著璞玉面了。
并非是他拉不下脸来给璞玉认错,是他根本就见不著人,上哪去认那个错?!
璞玉始终跟他僵著呢,不愿见他。
每回一瞅见沈胜武的身影,就把门窗关得死紧,要不就干脆避开他,上陈淑华那去了。
沈胜武那个心焦,那个懊恼!
咋就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呢?!
其实璞玉也并非真较著劲儿存心和沈胜武闹,上他嫂屋待著也不全是为了避开沈胜武。
事实上就赶在这几天,璞家便乱成了一锅粥。
原因无它,璞家大公子终是熬不住了,去了!
虽说璞大少的身体状况也是明眼人都看在眼里的,用药物吊著一口气,不是今天,也就是明天的事儿了。可对于至亲来说,尤其是对璞老爷和陈淑华,再不济,心里也是咯噔一沉。
不论是真伤心假伤心,挑著日子,妥当把人入了土,剩下大伙关心的就是璞家这份家业将来的去向。
璞老爷的意思很明白。
咱大的没了,还有小的,总之一句话,这大院儿就是怎么轮也轮不到别的人手里,那些有所图的,趁早甭惦记!
这么一顿折腾,忙里忙外的事儿虽不用璞玉惦记著,可要论这里里外外人,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无疑也就只能璞玉自个受著。
以前璞玉对的人总够也就那么几个,现在一下子却要对著各种身份的人,还要接受别人对著自己好奇的目光。
璞玉心里膈应,面上却得强装从容。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怀念在小梅园的日子,没有喧嚣,没有探视的目光,有的只是沈胜武那傻大个爽朗的笑声……
这天,沈胜武正上工,手里摆弄著酒糟米水,心思却找飞没影了。
这么多天了,没见著心尖上那人,这心里就跟灶上的鱼似的,煎熬得不行。
他想这么些日子了,就是再气,也该消停了吧……
转念想起那人的强驴脾气,又觉得玄得慌。
对沈胜武来说,就是挨几十大嘴巴子,也比这样晾著他强啊。
可这见不著面儿,他就是有劲儿也没出使啊!
心里憋屈,手里就没得个轻重,半个酒桶都咣咣作响,直把挨在他一旁做活的二虎子弄得心里直犯毛,就怕这位爷一个使劲把酒雕子给啐了!
二虎咽咽口水,摸到他哥身旁,小心翼翼地“哥,你这咋的了?”
沈胜武眼都不眨一下,手上活儿不停,“没咋的,甭问。”
没咋,脸黑的,跟谁欠了你钱似的……”
二虎嘀咕了句。
“去去去,干你的活儿!瞎嘀咕啥呢!”沈胜武不耐烦地摆摆手。
二虎嘴一瘪,听话地不再多嘴,蹲一旁自个做活去了。
正当沈胜武还纠结著下工后要不要再去趟后院,没想到日思夜想的人他就自个送上门来了。
璞玉是跟著工头刘继昌一起进的作坊。
当然,他绝不是来找沈胜武的。
总归是下一任当家,进到自家作坊里露个面、探个班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有些人却偏不是这么想。
自己一直惦记著的人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搁谁都得心里小激动一把,下意识自作多情想著,人可不就是想老子了,还特地找上门来!
沈胜武就是这样想著,心里都特美,一扫原先的阴霾,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毫不犹豫地,沈胜武挂著笑脸,迈著大步朝人走过去,张合的嘴几乎都要蹦出声儿呼喊对方,却在下一刻梗进了喉里。
因为人压根没拿正眼瞅他,璞玉见著他,反而侧身扭过了头。
摆明了要和沈胜武划清界限,好似俩人从未相识,沈胜武于他就和满屋子其他伙计们一样,都是第一次见著这传说中的小主子。
沈胜武愣了,甚至来不及收敛起嘴角那一丝笑意,就这么傻愣愣地戳那,对著心上人刻意的背影。
璞玉为啥装作不认识他?
其实,沈胜武心里明镜似的,无非是不想让人知晓他们私底下的来往,不想让人知道原来他们除了主仆关系,还有另一层瓜葛。
璞玉这是不想给自己招麻烦,毕竟一个是主,一个是仆,这之间的鸿沟,沈胜武是明白的。
虽明白这道理,可真对上如此冷漠的璞玉,沈胜武还是忍不住心寒了下。
就像原本冒著热乎气儿的一块心,突然砸进冰窖子里一般。
不自觉捏紧了拳头,沈胜武脸色微沉,随即还是没吱声,转身忙活去了。
斜眼瞟见沈胜武转身离开,璞玉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说实话,这么多天没见著面,当初那点气儿早就消了,其实璞玉自个心底也挺惦记沈胜武的,可在人前,他还是不希望和对方表现得太过亲密。
除去俩人身份不说,毕竟璞玉本身敏感,外头多的是人想看璞家的笑话,璞老爷不好做活,璞玉的压力又怎么会小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璞玉心想。
刘继昌领著璞二少看过了烧锅,随后又带璞玉下了趟新酒发酵的窖子,尝过了今年新酒,最后又召集了大伙给介绍了这位新东家。
待璞玉离开酒坊外头的天已经濛濛灰了。
璞玉谢绝了刘工头的陪同,自己抄小道回后院了,毫不意外的,半道就给人拦下了。
沈胜武其实一路都跟著,见刘师傅和璞玉分了头,才敢上前捉人。
冷冷盯著对方瞅了几眼,他扯过璞玉那细胳膊,拽著就给拖进小树林里头。
索性璞玉也没挣扎,要不然这怎么招都像是在拐卖良家妇男……
把人推树干上靠著,沈胜武也没个话儿,扑上去就去啃人那露在领子外头的一截细白脖子。
“沈胜武……你……你别犯浑!”
璞玉拄著俩胳膊推攮著压在自己身上的恶狗,心里一时也窝著火儿。
这厮……根本就是只不长记性的蛮牛犊子!
给丫个好脸色看,就蹬鼻子上脸!
“老子就爱犯浑!能拿老子咋样儿?!”沈胜武现在根本听不进劝。
璞玉那点力道压根阻挠不了沈胜武蛮横的攻势,手脚一格,就把人压得死死的。
心里想著,老子他妈就认得眼前的小白皮面儿,其他都滚蛋!
他用头拱开那窄窄领口的扣子,凑嘴就往下啃,啃得原本白嫩的皮肤都隐隐泛红。
被逼急了的沈胜武就像一头受了刺激的公牛,只知道蛮干,脑子那就成了一摆设。
可惜璞玉也绝不是个软柿子,能让人随意捏圆搓扁的。
你横?那好,我比你更横!
逮著沈胜武凑著嘴直冲他脸来那会,璞玉冲著人脑门儿,就是重重一磕。
咚地一声,就像熟透的西瓜瓢子落地的声音一样沉闷。
沈胜武迅速捂著头蹲下身,一边嘶嘶叫唤著。
这小爷们的驴脾气可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