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计在于晨》 BY花笙弥

46、46

易晓天推门进来的时候,一圈人正围在于晨的书桌边交头接耳说著话,他扬了扬眉梢抱臂倚著门框问,“你们干什么呢?”
一听到他嗓音,本来正坐在书桌前的杨静秋嗖的弹了起来,面色涨得通红像是想解释什么。
“我们正挨个儿排队蹭神气呢!”
方士其举著个手机得意,“坐学神的书桌前看书,保不准期末考能开光啊!”
侯斌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李梓涵附和:“万一呢,坐一坐总不会有事!”
柳乐竖起大拇指:“机会难得,不能错过。”
杨静秋:“……”
她是被柳乐强行摁下的,好巧不巧赶上被易晓天撞了个正著,尴尬地手都不知道放哪儿好了。
“这馊主意肯定你出的。”
易晓天指了指方士其。
“嘿嘿,”
方士其殷情地过来拽他,“天哥,你也来蹭一个呗,这回期末考,搞不好就能冲前二十了!”
易晓天镇定自若地表示拒绝,“我用不著蹭这种东西!”
“也是,天哥跟学神关系这么好,别说蹭书桌了,贴学神身上蹭都没问题。”
方士其摸摸下巴。
易晓天:“……”
这二货总有一天会被他暗鲨了。
他清了清嗓子,偷眼去瞄于晨,于晨正坐小沙发那儿写著东西,没注意他们的对话,他暗暗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地就晃了过去,弯腰屈指敲了敲扶手,“干什么呢这么认真?”
于晨抬起眼皮看他,易晓天这才注意到那是张卷子,旁边一张草稿纸上密密麻麻一堆看不懂的图形数字。
“用不用这么勤奋……”
他无语地咕哝。
“是我跟侯斌刚刚问的,”
李梓涵在旁边探头插嘴,“昨天的物理作业,有一题我们解不出来,就问问学神的思路。”
“人一个病人,你们还压榨他?”
易晓天臭起脸来。
李梓涵缩了缩脖子躲到了侯斌后头,弱弱解释,“就,我们也没要学神现在就解的……”
易晓天还是不爽,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戳了戳手背,一低头,才看到是某位学神正拿著笔戳他。
他坐在沙发上,这个自下而上仰望的角度,让灯光落到了他的浅琥珀色的眸底,温温沉沉满是暖意,看起来无比的无辜和乖顺。
易晓天绷不住表情了,还是努力恶声恶气说,“面煮好了,还不快去吃。”
“好。”
于晨弯了弯眼睛,合起笔帽站起身,对著其他人说,“我先失陪一会儿。”
“学神还没吃过饭啊?”
柳乐惊讶,赶紧道,“那快去吧,不用管我们。”
“没错没错,这儿有天哥在呢,你俩留一个就行。”
方士其毫不见外地挥挥手。
易晓天终于没忍住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会不会说话?”
方士其捂著屁股一脸委屈。
……
于晨回来的时候,把周叔刚从酒店打包回来的甜点也一起带了上来,众人一阵欢呼雀跃,分而食之,各个心满意足。
“蹭吃蹭喝还能蹭作业,太美好了。”
李梓涵捧脸感叹,“这和我想像当中的拜访学神家完全不同。”
“你想像中什么样?”
柳乐好奇问。
李梓涵抓抓辫子想了想,竖起食指,“大概跟去敲老祝办公室门差不多。”
众人一阵哄笑。
就连于晨都垂眼笑出了声儿,坐在他沙发扶手上的易晓天听到了,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对了学神,刚刚就一直想问你,台灯下挂松果是有什么说法吗?”
李梓涵指著于晨书桌上挂在台灯下一晃一晃的松果好奇问,“吉祥物?护身符?”
易晓天.朝那儿看了一眼,还真看到个松果。
那不是上回去林间画室的时候,林杨清送他们的么?
于晨把林杨清的礼物挂起来干什么?还挂那么显眼的地方,写作业一抬头就能看到。
易晓天眯了眯眼,心里冒出了一股酸气儿。
“不是,”
旁边传来于晨不急不缓的声音,“是留念。”
“留念什么?”
于晨朝易晓天望了一眼,正和易晓天不善的目光对上,他抿唇笑了下,“留念刚过去的圣诞节。”
易晓天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刚过去的圣诞节?
圣诞节?
圣诞节有什么……
他猛地反应过来,酸气化作了热气,一股脑儿地往头顶蹿。
他咳了咳,拎著领子若无其事地东张西望起来。
“天哥,你很热么?”
方士其把最后一个甜甜圈往杨静秋那儿推了推,毫无眼力见地问。
“……”
易晓天抽了下嘴角瞪他,“我火气旺不行?”
“那得少吃甜食,”
方士其关心叨叨,“甜的吃多了还容易牙疼上火,关键是有损您猛男形象!”
易晓天:“……”
什么玩意儿?
于晨毕竟是个病人,时间也不早了,大家不好过多打扰,便提出了告辞,于母让周叔把几个孩子送回家,车尾气还没完全消失呢,某人已经熟门熟路地攀著水管爬回了阳台,于晨一回房间,就看到某位少爷正趴在他书桌上戳著那个松果玩。
他关上房门,“在干什么?”
易晓天扭头看他,一脸严肃说,“蹭神气。”
于晨忍不住笑,“你不是说你用不著么?”
感情他听到了啊?
“对,所以我不蹭学神书桌了,”
易晓天依旧板著脸,“我要蹭学神本人。”
于晨看了他一眼,露出妥协的表情。
易晓天眼睛微亮,猛虎扑食之势就来了个抱抱蹭蹭,刺刺痒痒的头发扎得于晨忍不住偏了偏头。
“还没蹭完?”
他轻声问。
“没。”
易晓天瓮声瓮气,过了会儿忽然抬头问,“你用的哪个牌子沐浴露,挺香的,我也去买一瓶。”
于晨正垂眼看著地板上完全融在一起的两道影子出神,闻言随口道,“不记得了,一会儿你自己去浴室看。”
易晓天“噢”了一声。
于晨的浴室,他还没去过,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
但他喜欢于晨身上的味道,带著股冬日的清冽。
一旦不再有人说话,气氛就变得奇妙起来,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就像绷紧的弦,又像粘稠的水汽,在空气中迷濛氤氲。
易晓天忽然松开于晨,眼神闪躲,“我借个厕所!”
于晨愣了下,还没反应,就见某人已经狼狈地闪进了卧室自带的洗漱间里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于晨:“……”
他后知后觉了什么,轻咳了两声,也显出了些许不自在。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很容易闹出火的。
某位火气旺盛的少年躲躲闪闪蹭出洗漱间的时候,于晨正坐在书桌前。
尴尬到极点的校霸咳了咳,没话找话企图缓解尴尬,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问,“你干什么呢?”
于晨头也不抬,“刷点题冷静一下。”
易晓天:“……”
于晨看他,平静问,“你要试试么?”
易晓天:“……不了,谢谢。”
他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于晨终于忍不住笑了,放下笔托著脸看他,“缓过来了?”
易晓天:“……”
他哼了一声,扭头往沙发边走。
于晨目光跟著他,就见他弯腰从背包侧面抽出个纸筒。
于晨看著他打开盖子从里头抽出来的画纸就明白了,“上次那副画?”
“唔。”
易晓天应了一声,别别扭扭地把纸递过来说,“本来想圣诞节给你的,没来得及改完。”
于晨接过画展开,然后微微愣住了。
还是跳蚤市场上易晓天画的那副画,画的是于晨坐在教室里支著头看窗外。
但在画面右边的空白处,也就是画中于晨望著的方向,多了一个正跳起来往篮筐里投篮的少年的身影。
少年四肢修长身形精悍利落,短短的头发支棱著,侧脸轮廓分明,一眼就让人难忘。
易晓天食指抵著鼻尖揉了揉,怪不自在的。
“有名字么?”
于晨问他。
“啊?”
“这画,有名字么?”
于晨说。
“呃,没。”
易晓天挠头,“送给你的,你取呗。”
于晨想了想,笔尖在修长的手指上转了一圈,而后在这幅画的右下角写了一行字。
易晓天好奇,凑过去看他写了什么,一边看一边念,“一、天、之、计、在、于、晨……这什么意思?”
是说早起勤锻炼多看书?
于晨看著他不说话。
易晓天又在心里念了一遍才猛地醒悟过来。
一天,之计,在,于晨。
他竖起拇指点了个赞。
……
圣诞过后不久就是元旦,过完了元旦,这学期也差不多就没指望了,学生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投入到了紧张的期末复习当中,只盼著时间能过得再快点,赶紧考完了事。
固定的三人学习小组终于还是没能保住,被眼巴巴的柳乐、方士其插了足,庞胡闻声而动,侯斌跟李梓涵也不甘落后,于是就变成了浩浩荡荡的八人组同进同出,就连周末都不放过,在于晨的主动邀请下,连著好几周都霸占了于家的大书房。
于母从一开始的担忧,渐渐也习惯了每周末家里的热闹气氛,年轻人吵吵闹闹的说笑声给冷清的房子增加了活气,就连于晨都明显活泼了不少。
孙姨劝她放宽心,每次都主动张罗著给这群孩子准备各种好吃好喝的,于父有一次周末正好在家遇到,对此表示很高兴也很欢迎。
所有人都很满意,只有易晓天很不爽。
肉眼可见,他跟于晨的二人时间已经压缩得几乎没了。往常他们周末还能约个图书馆还能逛个街看个电影,现在好了,多了一群拖油瓶不说,因为近来老是下雨,于晨怕他脚滑还不准他再爬阳台。
他的怨念指数直线上升,眼巴巴地盼著快点让期末考把这群不长眼的家伙给打发了,之后他就有整整一个寒假的时候可以跟于晨相处了!
于是在众人的翘首以盼当中,华光高中期末考终于如期而至。
然而,就在考试第一天,于晨就出了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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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47

临近期末考这几天的天气都很不怎么样,又冷又阴沉,乌云聚集头顶黑沉沉,仿佛随时都要搞个大事出来,天气预报和盆友圈传言说要下雪说了好几天,也没盼来一点雪渣渣,反而是期末考先来了。
这一天对易晓天来说其实应该很寻常,不过是把上课变成了考试,但又很不寻常,不寻常就不寻常在,他上回月考的时候,考了年级第三十,所以按照排名来算,他的考号对应位置,就是1班,也就是于晨他们班的最后一位。
——而这个最后一位,正正好好,就是靠窗末尾,也就是于晨的座位。
易晓天寻思著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
早自习结束的铃声一响他就冲下了楼,把还在跟学生说事情的1班班主任给吓了一跳,临走之前还调侃了他一句,“一夏天,你考个试都这么迫不及待的,有前途啊。”
易晓天哼哼了两声,在1班众人的瞩目中如同开屏孔雀大摇大摆走进了考场。
于晨还在收拾文具,抬头瞥了他一眼,“这么急?”
易晓天绷著脸点头,“急。”
急著见你。
于晨戴著口罩看不分明表情,但琥珀色的眼里明明白白的透出笑意。
“要帮忙不?”
于晨前座很有眼力见地飞快收拾完东西走了,易晓天毫不客气地拖了椅子坐下,扒著椅背笑嘻嘻看他。
于晨不急不缓地整理课桌,“我不急。”
易晓天呲牙笑起来,“嗯,你不用急,慢慢来。”
收拾得再慢也不会慢到哪儿去,课间也就十分钟,监考老师就得进场了,看著于晨走出教室的背影,易晓天抱著椅背还有些意犹未尽地砸吧了一下嘴巴,感觉有点后悔。
他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选了文科呢?
要是理科的话就能跟于晨一个班了,。
“那、那个……”
已经干巴巴在旁边站了好几分钟的女生弱弱地出声,“快考试了,能、能把位子还给我了么?”
“嗯?”
易晓天一愣,赶紧拍拍裤子站起来,把椅子给她放回原位,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一直站这儿怎么都不说话。”
我明明说了!你光盯著学神都不带分一点馀光给周围的!
女生满腹委屈。
在等监考老师进教室之前,易晓天在于晨的座位上东看看西摸摸,满心都是好奇,还闭著眼睛趴了一会儿,明明这就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课桌,跟别人的没什么差别,可是光是坐在这里,易晓天就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就像有无数咕嘟咕嘟的泡泡在往上冒。
嘿,这是于晨的课桌!
他得意地想。
他现在就光明正大地坐著他男朋友的课桌!
同个考场的杨静秋远远地看到了他的样子,赶紧扭开头捂著嘴趴到桌上眼观鼻鼻观心。
有人戳了戳她,“静秋,静秋。”
杨静秋看向旁边
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鬼鬼祟祟蹲到她椅子边,用手掩著嘴唇跟她咬耳朵,表情复杂,“我发现一件事。”
杨静秋莫名心虚,“……什么?”
“你发现了么,就易晓天,”
柳乐悄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教室角落,眼神意味深长,“我早以为他是高冷酷帅不服就干的混世魔王,这几天混熟了,才发现原来跟想像完全不同啊。”
杨静秋一愣。
“我怀疑啊,他对学神——”
柳乐眯起眼,在杨静秋紧张的注视中,竖起食指,“肯定很崇拜!”
杨静秋:“……”
“你想啊,上回跳蚤市场,他花了五千块去拍于晨的笔记本,再看看现在,坐一下于晨的座位他就高兴成了那样!”
柳乐啧了一声,摸摸下巴,忽然感叹了一句,“别说,还挺可爱的。”
杨静秋忍不住又看了眼靠窗边,易晓天这会儿正一手撑著脸,一手拿著支铅笔在桌子上不知道画著什么,眼角眉梢都是笑,连支棱出来的脚丫子都在一晃一晃,显得心情极好。
杨静秋也忍不住笑了,“嗯。”
……
考试结束的时候,大部分学生基本都直接奔食堂去了,于晨因为不去食堂吃饭所以还是回了教室,结果一进门,就见空落落的教室里,某人占他座占上瘾了,考试都结束了还霸著不离开,正趴那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于晨眼里带出笑意,走上前屈指敲了敲桌面,“不好意思同学,这是我的座位。能让让么?”
趴著的脑袋抬起,露出一双锐利漂亮的眼睛。
“从今天开始这儿归我了。”
漂亮眼睛的主人趾高气扬。
“嗯?”
于晨在前座坐下,撑著脸,“谁说的?”
“这座儿的主人都是我的,这座位当然也是我的。”
易晓天理所当然地哼哼,“怎么著,服不服?”
于晨忍不住笑了,“服。”
易晓天满意地呲牙笑。
于晨问,“怎么不去吃饭?”
“刚叫二哈给我先打饭了,一会儿去,”
易晓天说著,下意识扫了眼教室,压低了声音,“就想跟你多待会儿。”
于晨轻轻“嗯”了一声。
明明是想多待会儿的,但是这里是教室,前后门大敞著,时不时就有学生从门外经过,他们离得这么近,却什么都做不了。
易晓天有点郁闷。
可恶。
于晨看了他一眼,忽然问,“要陪我去吃饭吗?”
易晓天一愣。
于晨语气寻常,“我一般都去祝主任的办公室吃饭,他今天不在。”
他说著,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眼里带著笑意,“去吗?”
!!
易晓天的眼睛猛地亮了,“去!”
不去不是人!!
……
直到陪于晨吃完饭,方士其打来第三个催促的电话,易晓天才意犹未尽地去了食堂解决自己那份都冷透了的午饭,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天更加阴沉了,风呼啦啦地吹得人面皮发疼,方士其跟庞胡紧紧挨在一块儿同频率哆嗦。
“今嘤嘤嘤天不会真嗯嗯嗯要下雪吧?”
方士其说话的时候牙齿直打架都不利索了。
“说不好。”
庞胡拉起羽绒服兜帽把自己扮成了电视里的南极人广告,脚步就差起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这呃呃呃可是今年的初雪!”
方士其差点咬到舌头也停不下来叨叨,“我哦哦哦要留著跟我女神一起看!”
“啥?”
庞胡莫名其妙。
“你你你这就不懂了吧!”
方士其摇了摇食指,又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冻得发青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得意,“现现现在很流行的,女生们都懂!说说说说是,和喜欢的人人人一起看初雪,就就会一直在一起!”
庞胡一个哆嗦,搓了搓鸡皮疙瘩,“得了,还是快点回去,下午还考试呢。”
说到考试,方士其才火热起来的心脏立刻又结冰了,垂头丧气,“教奥奥奥室里还没暖气……下午考奥奥奥试怎么办……”
“这呃呃呃不就给了你一个现成嗯嗯嗯的借口考砸了么!”
庞胡吐著白气翻白眼,“走哦哦哦快点!”
方士其疯狂点头,还不忘回头招呼,“天天天哥,快快快!”
易晓天其实也冷,他双手揣在衣兜里,竖起领子拉链拉到头遮了鼻子嘴巴,正抬头看天。
“初雪啊。”
他嘀咕了一句,握了握兜里的手机。
某位学神肯定也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一会儿回去给他好好科普一下。
他这么想,脚下脚步加快的同时,心里不知为何忽然咯登了一下。
说不上是预感还是什么,就是那一个瞬间,想到于晨的时候,忽然有一种很恐慌的感觉,感觉好像忽然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心脏狠狠一颤,如同预感应验,他猛地停下脚步抽出手机。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正是于晨的名字。
于晨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他少有急事,就算找他一般也是发微信,看著这来电显示,易晓天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立刻接了电话,并且在同时朝著教学楼方向发足狂奔而去。
“卧槽?天哥你干嘛去?”
“刚吃完饭呢!不能跑!”
身后方士其和庞胡一边追一边吼,但易晓天的耳朵里,只有听筒那一边的声音。
很嘈杂,有很多人惊慌的叫嚷著什么,还有女生的小声哭声。
“快打120!快去叫老师!”
“找医务室老师来啊!”
“学神!于晨!于晨!你还好吗!!”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会这样!?”
“电话打了没有?”
“他喘不上气了!!”
还有熟悉的,那无论怎么用力喘息也无法呼吸的恐怖的哮鸣声,那是于晨发出的,对易晓天来说如同噩梦一样的声音。
……
“!快找药啊!”
易晓天一边狂奔一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失去理智地朝电话吼,“药就在他书包里,你们他妈的倒是先给他吸药啊操!”
但是他吼得再大声,那边也没人听到,没人发现于晨的手机另一端正连通著他。
易晓天狠狠抹了把眼睛,风呼呼地刮过耳畔,平日里短短的路此刻竟然感觉一眼望不到头,漫长得让人绝望。
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于晨,于晨。
别出事。
再等等,他马上就到了!
他撞到了好几个人,却根本毫无所觉,在教学楼前为了抄近道,还被花坛狠狠绊了一跤,手掌擦著水泥路破了一大块却根本没感到痛,直愣愣地冲进了教学楼,匡地推开了1班的教室。
1班教室里一片混乱,门被撞开的巨响让众人都是一惊,紧跟著就看到站在门口扶著墙剧烈喘气的少年。
“易晓天!”
跪坐在地上的侯斌如同看到了救星,“于晨他——”
他话没说完,易晓天一边吼著“滚开别挡道”一边凶狠地推开人群。
于晨正被侯斌扶著坐靠在墙边,他满头满脸都是汗,仰著脖子如同脱水的鱼努力挣扎地喘著气,消瘦的胸膛因为竭力喘息而急剧起伏著,但依旧徒劳无功,窒息的痛苦攫取了他全部的神智,那是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濒死的痛苦与恐惧。
但是他的手里,还紧紧抓握著亮著屏幕的手机。
易晓天的眼眶都红了,他飞快地从桌肚里拽出于晨的背包发疯似得翻找起来,“药呢?!”
“没有!”
侯斌也在吼,仿佛也快哭了,“我们都翻过一遍了,找不到他的药!”
鉴于于晨身体情况特殊,包括他的同桌侯斌在内,还有周围一圈人,班干部,都被特意叮嘱过万一于晨发病他们要怎么处理。
所有的紧急措施都做了,但偏偏于晨应该随身带著的药却不见了!
“!”
易晓天掉头就要往外跑,“我去医务室!”
“来了来了!医务室杨老师来了!”
门口有人喊,大家如获救星,纷纷让开了道。
穿白大褂的杨老师步履匆忙地进来,于晨的情况作为医务室的老师她自然知道,她那儿专门预备著于晨的药,见状赶紧给他吸上了。
易晓天也要退开,正努力吸药的于晨忽然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在他掌心摩挲著,被汗水洇湿的睫毛下,虚弱的目光望过来,仿佛在无声地抚慰他。
易晓天的眼睛瞬间又红了,吸了吸鼻子赶紧扭开了头。
于晨情况稳定下来没多久,救护车也到了,因为于晨一直抓著易晓天的手,所以易晓天陪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在出教学楼的时候,寒风依旧凌冽,风中突然夹杂了细密的白色颗粒。
易晓天愣了一下,下意识望向天空。
“下雪了。”
于晨虚弱地勾了勾他的手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嗯,初雪。”
易晓天却听到了,他点点头,嗓音还带著鼻音,“我们一起看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要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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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8

救护车闪烁的灯光在纷扬的雪中渐渐远去,围观的学生们还停留在楼道口小声议论著今天的事,鉴于当事人在华光太过出名,这才一会儿时间,各种小道消息就开始在全年段里流传起来了。
“回去吧。”
侯斌对著跟出来的其他同学说道,“下午还有考试呢,大家心态放平点。于晨不会有事的。”
“对对,大家都回去吧,楼道里这么冷,小心冻感冒了。”
李梓涵也招呼。
众人一窝蜂地又挤回了教室,但脸上都还带著几分心有馀悸。
同班好几个月了,虽然早就听说于晨身体不好,但事实上平日里他除了不和他们一起上体育课之外,其他方面真的没什么不同,大家会对他额外照顾,但最多就是会有一种他体弱要小心点的潜意识,这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发作起来究竟有多可怕。
就这一次就把所有人吓得够呛,好几个女生都给急哭了,现在于晨被及时救治送去了医院,众人可算是松了口气,倒也没人在意于晨一反常态强行抓著易晓天不放的举动有多奇怪了。
人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就跟亲兄弟一样,在濒死的痛苦中像浮木一样抓住最亲近的人寻求安慰再正常不过,就像刚才有胆小的女孩被吓到也会下意识抓住身旁好朋友的手寻求安全感一样。
即便是被大家平日里调侃著叫学神的于晨,他实质上也只是个才十七岁的普通少年,他又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也是会恐惧不安的。
“可是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李梓涵比较细心,忧心忡忡地嘀咕,“是不是教室里进了什么于晨过敏的东西啊?猴子,一会儿放学我们喊其他人再一起打扫下吧?”
“行,”
侯斌同意,“等等我跟杨老师再拿点消毒水过来。”
两人说著一起进了教室。
“刚刚真的太吓人了,”
李梓涵嘀咕,“听说哮喘发作没有药可能会死人的……也难怪易晓天刚才差点疯了,你说于晨怎么会忘了带药来呢?”
“我也觉得奇怪,”
侯斌蹲地上帮忙把刚才易晓天慌乱中拽出来的于晨的背包收拾好,一边塞回桌肚一边皱眉,“平时我看他都带著,他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事情也太巧了。”
偏偏刚才于晨就发病了,又偏偏这时候他的药不在包里。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人没事就好,”
他摇摇头,“一会儿给易晓天打个电话问问于晨情况,咱们晚点去看他吧?”
“恩恩!”
李梓涵连连应声,还想说什么,一抬眼忽然愣了下,下意识用椅背撞了撞后头侯斌的课桌,压低声,“猴子你看后面。”
侯斌扭头,正看到江风低著头从后门快步进来。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羽绒服,低著头走得很快,但侯斌依旧没错过他衣服上东一道西一道像是被什么东西刮了的泥印,左边手肘的地方甚至还破了道口子,有绒絮从里头漏出来。
“江风。”
侯斌喊了一句。
江风身体一僵,双手下意识缩在衣兜里,抬头看过来时,镜片后的眼里闪过几分慌乱,“干什么?”
侯斌指了指他袖子,“你衣服破了。”
江风一愣,表情又是微微一变,有点难看起来。
“我知道了,谢了。”
他有些仓促地快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随手翻了本书摊开。
“他怎么回事?”
李梓涵小声嘟囔,“怎么搞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么冷的天他钻小树林里头去了。”
“……”
侯斌盯著江风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他不对劲。”
“啥?”
李梓涵懵逼。
侯斌抿了下唇,站起身,“他兜里有东西。”
李梓涵一怔。
因为天气冷所以手一直插兜里其实并不奇怪,但侯斌都告诉江风他左边袖子破了口子了,江风也没抬胳膊去看一眼,坐下到现在左手一直紧张地插在兜里就很不寻常了。
要是在平时,侯斌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但是刚刚才发生了于晨的意外,他心里始终还在琢磨于晨的药找不著这件事,现在一看江风这鬼鬼祟祟心绪不宁的样子,他立刻就把事情全都联想起来了。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平时都好好的,偏偏是期末考这一天于晨犯哮喘,而且偏偏就是这时候他的药没带在身上。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根本不是意外,于晨的药是被人拿走了!
侯斌并不愿意用这么恶意的想法去揣度同班同学,但既然发现了有不妥,如果不搞清楚,对于晨就很不公平。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到了江风身后,拍拍他,“江风,我有事单独问你,跟我出来一下。”
江风抬起头,对上他严肃的视线,浑身一僵,而后脸色刷的就惨白一片。
……
易晓天弓著背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发呆。
空气里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馀光中医生护士在来来往往,他其实不该觉得冷的,但他却忍不住发抖。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他摊开手,右手掌心刚刚做了处理简单地包扎过,缠了一圈纱布,泛著微微的刺痛,这让他稍微清醒,但他发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种皮肉伤,而是被他死死握在手心里的那颗巧克力球。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随处可见,就连学校小卖部里都有,他去超市经常会随手拿几盒,醇厚甜蜜的巧克力酱包裹著榛果碎,易晓天喜欢吃甜食,画画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心情好的时候,都喜欢在嘴里叼根棒棒糖或者含块巧克力。
今天……他心情就特别好。
但是,于晨不能吃榛子,一点都不能碰。
……
高跟鞋急促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
一双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是女人焦急的声音。
“晨晨呢?!晨晨怎么样了?”
易晓天僵硬得如同石膏像,抖著嘴唇艰难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小天,”
陪于母一起来的周叔板著脸,神情充满了担忧,“情况怎么样了?”
易晓天眼垂下头,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病房门,声音压得很低,“他……没事了,在里面。”
于母立刻转身去了病房。
周叔也松了口气,随后疑惑看他,“你怎么坐在外面不进去?”
易晓天依旧低著头不吱声。
周叔拍拍他,“别担心,不是说晨晨没事了么。”
高大的男人不太擅长安慰孩子,他也不急著去病房打扰母子俩,就在易晓天身旁坐了下来,试图缓解这个少年明显的恐惧紧张。
“你陪他一块儿来的吧,也幸好有你陪他,”
他一点也没发现当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旁边少年更加灰败的脸色,“那孩子从小就话少,什么都闷在心里,也就你们年纪近又一直在一块儿玩,跟亲兄弟一样能互相说说心里话什么的,还能一起闹腾别人,多好啊。”
“之前你俩吵架,都快一整年的时间我都没看他怎么笑过,小小年纪的跟个老头子一样一点生气都没有,这不,一和好,他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最近不是还经常请同学来家里玩么,于总都高兴得不行。”
“也就你能让他这么有活气了,别垂头丧气了,来,打起精神跟叔一块儿进去看晨晨,他一见你好得就快!”
周叔开玩笑地大力拍了拍易晓天的背脊,把人拽了起来。
易晓天眼圈都红了,他“嗯”了一声,却依旧没什么精神,被周叔的大手推著进了病房。
病房里,于母抹著眼睛小声地跟病床上的于晨说话,于晨面色苍白地靠坐在床头,垂著眼认真地听著。
发现他们进来,于晨浅琥珀色的眼睛立刻望了过来。
“周叔。”
他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声音还有点哑,喊完周叔,视线就落到了站在周叔身前,正逃避著他目光的易晓天身上。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叔慈爱地笑著,又推了易晓天一把,调侃道,“这小子躲在外面不敢进来,你可把人给吓坏了。”
“这样,”
于晨声音轻轻的,目光一眨不眨看著易晓天,“抱歉。”
易晓天猛地抬头,眼圈发红,“不是!”
怎么能是于晨来跟他道歉呢?
明明是他……
他这忽然抬高的声音吓了于母和周叔一跳,两人都不由自主地看过来。
于晨忽然看到了什么,“过来一下。”
易晓天抿了抿唇,迟疑著走到了病床边。
于晨说,“手。”
易晓天一僵,但于晨依旧认真盯著他看,半晌,他咬了咬嘴唇,把手伸了过去。
于晨垂著眼,目光落在那洁白的纱布上。
易晓天看他不说话,赶紧补充,“……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小事。”
“抱歉。”
于晨垂著眼,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抿得很紧,眉头皱著,而后才说,“让你担心了。”
易晓天一愣,他从于晨看似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你手伤了啊,这怎么弄的?”
周叔诧异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
易晓天一时不知怎么说。
“他急著找我摔的。”
于晨说。
“原来是这样。”
周叔感叹,“我就知道你俩感情好,也难怪小天急,说起来下午还有考试吧,小天这连期末考都缺考了啊。”
于母看向易晓天的眼神略有复杂,半晌之后才叹气说了一句,“今天谢谢你了。”
易晓天其实觉得有点荒谬,今天明明他才是害于晨发病的罪魁祸首,于晨反而对他道歉,静姨还来感谢他。
如果是过去,看到静姨态度软化下来,他早就高兴坏了,可现在,看著于晨的样子,易晓天只感觉心里难受的要命憋得要命。
如果静姨知道,于晨为什么会突然犯病……她绝对不会再原谅他。
于晨没什么大碍,短暂的休息之后就可以回家了,因为有于母在,一路上他们也没说上什么话,到了家各自道了别就分开了。
晚上的时候,临时拉的微信小群里侯斌几个说想来看望于晨,被于晨以他明天就能回学校为理由婉拒了,众人只能作罢。
易晓天拿著手机翻来覆去了半天,想要发给于晨的消息也没能发出去。
于晨并不是无缘无故犯病的,易晓天在教室等他的时候吃过巧克力,后来陪他去办公室吃饭忘了这回事,闹著于晨亲了好几回,这才……
苍白无力的道歉在心底颠三倒四地重复著,他蜷在飘窗上装鸵鸟,只觉得自己真的糟糕透了。
就在这时,窗玻璃忽然咚的一声响。
这声音熟啊,他往于晨窗子上弹石子儿就是这个声音。
他还以为听错了,没忍住拉开窗帘往下一看,就看到某人站在他家楼下,微微仰著头看著他的方向。
“卧槽?”
他怔了一秒,拖鞋都没来得及穿,风一样从二楼卷了下去,一把拉开门把人拽了进来劈头就骂,“你什么毛病这时候还出来不要命了?”
某人垂著眼没说话,半天才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问,“疼不疼?”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地点都不对,作者还是努力还原了文案……

49、49

愤怒戛然而止,变成了满脸懵逼和满头的问号,易晓天一肚子的话都卡在了喉咙口,就觉得之前百般纠结复杂的情绪被这仿佛霸道总裁上身的家伙一刺激,霎时间全消失了。
他抽了下嘴角,别扭地憋出一句,“疼个鬼,撒手。”
于晨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不怕再冻著?”
易晓天无语地开了玄关的灯,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出来。
于晨弯腰换了鞋,这才松开围巾呼了口气出来,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有事想跟你当面谈谈。”
易晓天一顿,“噢”了一声,“那你坐会儿,我给你拿杯热水过去。”
他从厨房端了热水出来的时候,于晨正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很暖,他把外套脱在一边,只穿了件墨绿色羊绒衫,被灯光一打,衬得肤色越加冷白透明没有血色。
易晓天在背后看了他好一会儿,于晨不管什么时候,就算是在病房里,坐姿都永远板直而端正,时时刻刻都显得干净利落一丝不苟,像是永远不会被摧折的墨竹,无声无息,沉默坚韧。
他此刻眼睫微微垂落著,唇角抿在一起,冷淡又疏离,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易晓天出了会儿神,才走上前把杯子递过去,“给。”
于晨伸手接过,说了句,“谢谢。”
“说什么客套话,傻不傻。”
易晓天嘀咕了一句,本来想就这么在于晨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的,不知道为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于晨的对面,然后低著头揪著缠在手心里的纱布缓解尴尬。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易晓天先憋不住,偷觑著看于晨,试探著说,“其实今天的事,是我不小心……”
“我知道。”
于晨喝了一口是,没有看他,垂眼看著握在手里的玻璃杯说。
易晓天愣了一下,有些讪讪地“哦”了一声。
也对,于晨那么细心聪明的人,刚犯病就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了吧。
“……对不起。”
易晓天垂头丧气,主动上缴罪证,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巧克力放到茶几上,然后双手规规矩矩地举起来保证,“我以后不碰这东西了!”
于晨抬眼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巧克力球,唇角又抿了抿。
易晓天看出他心情不太好,心底有点发虚,“你别这样……要不你还是骂我吧!”
于晨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摇摇头,“不怪你。”
易晓天不安地往前坐了坐,“那你在不高兴什么?”
于晨皱起眉,握著玻璃杯的手指动了动,“我……很麻烦。”
易晓天“啊?”了一声,眨了下眼,“我知道啊,你有多麻烦还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么?我都忍了你这么多年了。”
“不太一样了。”
于晨说。
“哪里不一样了?”
易晓天顺著于晨的目光看向了桌上的巧克力球,忽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于晨的未尽之意。
以前只是易晓天需要单方面地照顾于晨,而现在,因为他们多了更加亲密的关系,所以易晓天不仅需要照顾于晨,就连他自己也必须时刻注意一些事情了……
榛子巧克力只是个开始,如果他要一直和于晨在一起,将来会有很多方面都要有所克制,现在他正是青春年少最容易冲动热血上头的年纪,也是情感最浓烈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什么承诺誓言都能说得出口,但时间久了,十年二十年的一直忍耐,会不会就厌烦了呢?
即便他不会厌烦,可以一直忍耐并甘之如饴,于晨也不想看到他为了迁就他而委屈自己。
这其实一直都是存在在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没有解开过。
易晓天很清楚,因为一年前他们的争吵正是源于此处。
易晓天和于晨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同个学校同个班甚至还是同个桌,就连幼儿园里睡午觉的小床都得挨著,一旦分开易晓天就会闹,不闹到老师妥协就决不罢休。
上学以后,班主任往往喜欢把好学生跟成绩比较差的学生安排坐一起,美其名曰互相帮助共同成长。
于晨从小就是尖子生,为了名正言顺地跟于晨坐一块儿,易晓天就爱在学校里搞事情,他其实不笨,甚至可以算是很聪明很有天赋的学生,但是不管老师用什么方法,责骂也好鼓励也好软的硬的全都没有用,他就是不愿意安安分分地学习。
除非于晨发话。
于晨让他自修课不准说话,他就乖乖闭嘴,于晨让他好好写作业,他就叼著根棒棒糖听话写作业,于晨让他认真考试,他就勉为其难考个班级前列。
于晨一旦不在,他就胡来,谁的话都不管用。长此以往,老师们都不得不妥协,由著他赖在于晨身边。
直到中考结束。
中考之前,市里好几所重点高中都对于晨抛出了橄榄枝,易晓天也问过他打算去哪所,当时于晨告诉他,他打算读一中。
一中是省重点,而且距离他们家都很近,以于晨的身体情况,他会选择一中一点都不奇怪,易晓天也信了,并且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中考一定好好考,绝对能再跟于晨一个学校一个班。
结果……
于晨骗了他,中考结束,收到一中录取通知的易晓天兴冲冲地跑去找于晨,却被毫不知情的孙姨告知,于晨的志愿根本不是一中,从始至终他选的都是华光,孙姨甚至还以为易晓天肯定也选的华光。
那天,易晓天跟于晨大吵了一架,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觉得自己被耍了。
于晨是不是早就不耐烦他这个拖油瓶早就想甩开他了?为什么不直说?用这么迂回这么假惺惺的方法,难道他还会死皮赖脸地赖著不走吗?
他很愤怒,于晨也没有再像从前那样试图来哄他消气,他们俩就此开始了长达一年的冷战。
如果彻底被怒气冲昏了头,易晓天也许真的会就此遂了某人的愿,跟他从此分道扬镳井水不犯河水了;但是其实刚吵完架他就冷静下来并且明白了于晨这么做的原因。
于晨不是那种口蜜腹剑的人,相反,他冷淡不好相处,心却很软,总是处处为别人著想考虑,却从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
不是于晨想要甩开他易晓天,而是于晨不想再拖累他了,他不希望易晓天因为愧疚一直困守在他身边,他希望易晓天能远离他,去自由地过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易晓天才更加不会真的如他所愿。
所以他强行在开学之前改了志愿,把自己塞进了华光高中,但心底始终堵著那一口气,就硬生生憋了一年没有搭理于晨……但是到最后,也不知道他这么干到底是在折磨谁了。
所以其实易晓天一直都很清楚的,于晨不想拖累他,于晨希望易晓天能够从过去的阴影当中走出来,不再抓著他当救赎。
然而易晓天从小就是个很胆小,很爱哭的孩子,害怕了,就只会蹲在原地哭个不停。
当年,是小小的于晨拉了他一把,把他从妈妈去世的阴影当中拉了出来,于是他就一直死死拽著于晨的手不肯撒开,一直到现在。
这对于晨来说其实是一种负担。
但是于晨没有明说,易晓天就当不知道,直到圣诞节那天于晨终于说出了口,打破了他装傻充愣的自欺欺人。
只是虽然都已经宣之于口了,但这个矛盾始终横亘在那里,从来没有彻底解决过。
“……没什么不一样的,”
易晓天语气倔强,“我乐意,我高兴。”
于晨沉默地看著他。
“……”
易晓天抿著唇瞪著黑亮的眼睛看了他半晌,忽然凶狠地说,“于晨,你他妈别告诉我你后悔了!”
于晨看著他没说话。
“你还真后悔?!!”
易晓天骂了一句猛地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弯腰撑到了他两侧的沙发靠背上,恶狠狠地盯著他琥珀色的眼睛说,“晚了!我告诉你你他妈别想甩掉我!!”
于晨微微抬起脸仰视著他,修长的脖颈拉出了优美的弧度,他的眼神依旧淡定而冷静。
易晓天被他这么看著,喉头一滚,怒气渐渐消隐,就在不安与恐慌即将冒出头来的前一刻,于晨忽然抬手摸上了他的侧脸。
“不用怕,”
他叹了口气,“我没后悔。”
易晓天一愣。
于晨唇角轻微地动了动,“我来只是想问你……”
他认真地仰头看著他,“我能自私这一次么?”
易晓天心头一怔,眼睛微微睁大了。
“你要想清楚了,从此以后不得不为了迁就我而要做很多麻烦的事,”
于晨还是认真的看著他,“比如不能再经常吃你喜欢的榛果巧克力,也不唔——”
后面的话于晨没能说出来,易晓天按著他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喜悦,后怕,还有种种无法言说的激动情绪汇聚在一起,易晓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觉得热意轰的一声涌入大脑,便什么也想不出来说不出来了。
他和于晨紧贴在一起,热烈地亲吻著他的嘴唇。
短暂的分开时,易晓天脖颈耳根一片赤色,眼睛却弯得如同偷到了蜂蜜的熊崽子。
他喘著气说,很开心地说,“晨晨,你比巧克力甜,我不吃巧克力,有你就行了。”
于晨抵著沙发背,冷白的皮肤上晕起的一层薄红格外显眼,他撩起薄薄的眼皮,冷淡的眼尾也泛著红色。
“……蛀牙了我不负责。”
他说,拽住易晓天的衣领,抬头又吻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强行腻歪了一章。
关于过敏犯病的原因,下一章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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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0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昨天下的雪早就化了,气温骤然降到了零下,路面都结了一层冰。
易晓天哈欠连天地推著车刚出院门,就被迎面一阵风冻得一个哆嗦,饶是从来不怕冷的他,想到要骑车上学就面露菜色,正琢磨著干脆打车得了,就听到了一声短促的汽车鸣笛声。
他一愣,抬头看到了停在路中间熟悉的黑色私家车,驾驶室的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周叔朝他招招手。
“上来吧,这么冷的天别骑车了。”
易晓天还有点呆。
后座车窗也降了下来,于晨提醒他,“上车再发呆。”
“噢!”
易晓天立刻清醒,催促,“你赶紧把车窗关了!我把车推回去就来!很快!”
说著火烧屁股似得把自行车锁回了院子里,乐颠颠地拉开车门坐到了于晨身边。
“小天吃早饭了么?”
周叔一边开车一边问。
“吃了!陈姨一早就给准备了。”
易晓天赶紧说,偷偷勾了勾于晨的手指头,压低了声音问,“今天这怎么回事儿?”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于晨也压低了声音回,“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妈说,今天太冷了,让周叔接上你一块儿走。”
易晓天“啊?”了一声,有点发愣。
在上高中之前,他俩其实都是一起上学的,自从进了华光闹了矛盾,易晓天就开始每天自己骑车上学,华光距离他们住的地方其实挺远的,易晓天家倒是不至于请不起再多一个司机,只是要他主动开口跟他爸服软那是不可能的,而易父也压根不知道易晓天跟于晨吵架的事情,还以为他们跟从前那样每天一起上下学呢。
从他们和好开始,易晓天已经渐渐开始频繁地蹭周叔的车回家了,就是没想到,静姨竟然会主动开口让他蹭车。
那天在医院里,静姨态度的变化,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易晓天有点高兴,高兴之馀又还有点忐忑不安。
静姨对他的认可,是因为于晨,于晨是她的骄傲,也几乎是她生活的全部中心,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他跟于晨的事……
他下意识又勾了勾于晨的手指。
这种感觉,就仿佛小心翼翼地踩在冰面上,一不小心就会踏空,坠入冰窟窿里。
……
于晨一回学校就受到了班里同学一众的问候关切,他依旧是一副淡定如常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昨天那种脆弱濒死的模样都是错觉,在他这样的表现下,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周围人也被感染了他的镇定,渐渐放下了心来。
上午的考试易晓天又是第一个冲进考场的,一进来就霸著于晨前座的位子笑眯眯地回头看他,于晨见怪不怪自顾自收拾东西,收拾完转头问同桌,“你怎么了?”
侯斌正想事情,闻言懵逼地看他。
“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于晨点破道。
侯斌迟疑了一下,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易晓天瞅著有点古怪,皱了下眉,“么么情况吞吞吐吐的?”
于晨看了看侯斌,平静说,“昨天的事吗?”
侯斌悚然一惊,差点蹦起来,“你知道?”
于晨淡定地点了点头。
“等等?昨天么么事儿?”
易晓天感觉不对,表情骤然冷了下来。
他还没忘记昨天于晨的药找不到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是意外,起因是他,但如果于晨及时吸上药的话,情况不可能会那么严重,但偏偏是那个时候他的药怎么都找不到了。
按照于晨的性格,他不可能把药弄丢或者不小心忘在了哪儿,绝对是有别的么么原因。
听侯斌这语气,肯定是知道了么么,于晨的药要是真的是被哪个傻逼故意拿走的,这件事可就不是堵厕所套麻袋揍一顿那么简单了。
他眯了眯眼。
察觉了易晓天表情的变化,侯斌迟疑了一下,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昨天你们走了以后,我看到江风……”
江风?
又是那个小眼镜儿?
眼看易晓天当场就要发作,于晨忽然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他。”
侯斌和易晓天都是一愣,侯斌一脸意外。
易晓天皱了下眉看他,“你知道怎么回事?”
“嗯。”
于晨点了点头,教室里1班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2班的学生正陆陆续续过来,杨静秋和柳乐进了教室还远远跟他们打了声招呼,问了句于晨今天好点了没,于晨朝她们点了点头。
他拿著文具站起了身,“放学后再说吧,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不是大事?!
大神你可差点被人害死啊
侯斌不可思议,但对上于晨平静的目光,又蓦地冷静下来,抿了下唇点头,“行。”
于晨点点头,又说了一句,“不要影响考试情绪。”
说完就走出去了,侯斌发了会儿愣,看易晓天,“他这是在安慰我?”
“不然呢?”
易晓天满脸不爽地坐上了于晨的椅子,瞅他,“你还走不走了?再不走监考老师都来了。”
侯斌这才醒悟过来,赶紧匆匆忙忙地走了。
易晓天咬著笔帽啧了一声。
这个考场考试的是上回月考文科年级前三十名,除了易晓天之外基本都是2班的学生,不过易晓天对2班的人不熟,能叫得上名字的也就柳乐和杨静秋,哦,还有一个上回期中考跟他打过赌的樊阳。
于晨和侯斌他们离开之后,监考老师就进来了,正发著试卷,教室门口匆匆忙忙地传来一声“报告”,易晓天抬头扫了眼,发现正是那个樊阳。
他气喘吁吁一副很狼狈的样子快步进了考场,抬头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易晓天打量的目光,不知为何脸色一变,像是很心虚地掩饰著么么似得快速低下了头坐到了位子上。
易晓天拧了眉,他看到樊阳嘴角破了一块,泛著淤青,以易晓天的经验,这八成是被人打的。
水笔在指间转了两圈,广播里开始播放英语听力的试听部分,易晓天眯了眯眼睛,开始收回思绪。
……
今天上午考的英语,下午是物理和历史,下午进考场的时候易晓天就把自己书包给带下来了,他的态度很明确,考完试就不准备走了,不把昨天的事弄清楚他决不罢休。
于晨给人的印象总是冷淡又理智的,仿佛么么事情都公事公办很不讲情面,但易晓天知道他心很软。
他看到被遗弃的小狗就走不动道,遇到需要帮助的人也总是会想方设法地伸出援手。
从小到大,经常会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并且用一些自以为是的态度表达对他的同情,于晨不在意,别人以为他是高高在上,但易晓天知道他其实都听进去了,只是不想计较而已。
他从小身体不好,很多别的小孩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事情,他用尽力气都做不到,但他很倔强,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别人只看到了他年少天才,称呼他学神,仿佛他生下来就会念书,但只有从小一起长大,每天都看著他的易晓天知道,于晨有多努力。
他总是背脊挺直,从容不迫,仿佛刀枪不入,但其实,他是有些自卑的,只不过他把这种自卑转化为了动力,变得比所有人都更优秀了。
他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什么都不在意,他只是没有让别人看出来而已。
但是易晓天看得出来,所以他不允许有人伤害于晨,于晨也许会因为一时心软不计较,但是易晓天记仇,他计较。
易晓天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老师收完卷子,拉开教室门离开下一秒,于晨就走了进来。
这速度,得是提前交卷了吧?

易晓天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回见于晨提前交卷。

他站起来准备上去问问,就见于晨进来后先是对离门最近的杨静秋说了么么,杨静秋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他又迳自走到了樊阳桌子前,敲了敲他的桌面。
此时易晓天已经到了他身后,就听到于晨很平静地对樊阳说了一句,“先别走,一会儿谈谈。”
樊阳整张脸都煞白,目光在于晨和易晓天身上转了个来回,眼中闪过愤恨与恼怒,最后梗著脖子咬牙说,“谈就谈。”
易晓天都有点摸不著头脑了。
半个小时后,于晨、易晓天、杨静秋、樊阳、江风、侯斌、方士其一共七个人神情各异地出现在了图书楼。
杨静秋是懵逼茫然,易晓天和侯斌是狐疑困惑,江风一脸讥讽,樊阳表情阴沉,只有于晨表情平静。
哦,还有个方士其是凑数的,他下来找他天哥,一见杨静秋也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么么事就巴巴地跟过来了。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侯斌在这之前一直以为于晨的药就是江风拿的,昨天于晨他们离开之后,他把江风单独叫了出去质问,江风一直含糊其辞解释不清楚他之前去干了么么,而且死活不肯把口袋翻出来给他看,说到后面就恼羞成怒差点跟他当场吵起来。
这反应怎么看都确实是他无误了,可于晨却说,不是江风?
侯斌是真的被搞糊涂了。
易晓天沉著脸目光在江风和樊阳两人身上来回逡巡,还不等他看出点什么来,于晨已经走上前,对著其中一人伸出了手。
“拿出来吧。”
他说,“我的药,你留著也没什么用。”
“你当我稀罕呢?”
江风翻了个白眼,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瓶气雾剂,把它丢给了于晨。
“真是你!”
侯斌脱口而出。
江风闻声嗤笑,他看了一圈在场几人,推了推眼镜,“于晨,你真打算当著他们的面把事情说清楚?”
易晓天敏感地从江风看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的异样,他有了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么么意思?”
“哼。”
江风一副不屑跟他搭话的样子,抱起手臂冲著于晨说,“你真不怕你们的事被人捅出去?”
易晓天的心瞬间一沉。
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
但是于晨的声音虽轻,却不急不缓地清晰传入了他耳中。
他说,“我为什么要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922:36:05~2021-01-1110:55: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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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1

易晓天一直都知道于晨很厉害,不管哪一方面,决定了做一件事就会贯彻执行下去,冷静周密,丝毫不畏惧别人的眼光。
不像他,看著天不怕地不怕,实际却是个怂包,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想退缩。
那一句轻描淡写的“我为么么要怕?”,让易晓天愣愣地望向了于晨。
于晨仍是那八风不动的寻常模样,仿佛自己压根没说么么惊人之语,倒是把讥嘲问话的江风给反问住了。
他嘴巴张开了又闭上,高冷刻薄的精明模样凝滞了两秒,最后推了推眼镜,“行,那我就看你怎么收场。”
说罢,抱臂站到一旁,显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这云里雾里的对话把其他三人都给看懵了,侯斌忍了半天没忍住,“于晨,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药不是江风拿的么?”
那刚才江风拿出来的是么么,难不成他们都瞎了?
“不是他拿的,”
于晨说,“他只是帮我拿回来的。”
侯斌:“啊?”
于晨说的话易晓天自然是完全相信的,他说不是江风拿的,那肯定不是他干的,哪怕易晓天看这小眼镜很不爽。
既然不是江风,那还有谁?
其实只要看看在场之人就知道了,他们当中,跟他和于晨闹过矛盾还能有谁?
“樊阳?”
杨静秋旁观了这么久,也明白了现在是么么情况了,昨天的事情她知道得不很清楚,只听说是于晨在学校里犯病,最后闹得连救护车都来了,但刚刚这么一轮听下来,她已经懂了。
正因为懂了,她才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你、你拿了于晨的药?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都只是普通的高中生,每天上课放学考试作业,种种人心诡谲丑陋阴暗都停留在电视和小说里,从未想过身边熟悉的人中竟然也会有这样充满恶意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偷窃钱财这么简单了,他拿走的是别人急救的药,说得严重点,是蓄意谋杀!
樊阳被杨静秋不敢置信的目光盯著,有点难堪地闪躲了一下视线,但下一秒,他就被人拽住衣领狠狠揪了起来。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易晓天凶戾的目光,他打了个激灵。
衣领被揪住挤压了喉咙,让他有点喘不上气,也不知是气急还是窒息,他的脸涨得通红,“我卑鄙又怎么样,你们他妈的又好到哪里去了?”
易晓天直觉他接下来没么么好话,抬手就想去捂嘴,但还是迟了一步,樊阳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你们打著杨静秋的幌子把她骗得团团转,害她被学校里其他人说闲话欺负,私底下自己勾搭在一起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恶不?心!?”
大概是被逼急了,樊阳后面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歇斯底里的样子把在场之人全都吼懵了,一个个的表情都空白了好几秒,也不知道是被他的嗓门给吓到,还是被他话里惊世骇俗的内容给吓到的。
易晓天的手下意识一松,樊阳立刻挣脱了出来,赤红著眼睛指著于晨,“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我看错你了!你自己是同性恋还要去祸害别的女生,还装著一副高冷学神的样子,于晨我看不起你!”
“还有你!”
樊阳像是骂上瘾了,转头又指易晓天,“不就仗著一张脸好看吗!杨静秋喜欢你,你就能这么利用她?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告诉你易晓天,我不怕你!”
一个害得别人差点丢了命的加害者,转头就这么以一副受害人的口气理所当然,义正辞严地说出了这番话,说完还仰起脖子,一脸生杀随意的大义凛然样子,仿佛自己成了个为民除害的超级英雄。
易晓天看著他,既愤怒,又觉得这人滑稽可笑,以至于只能哑口无言地看著这个傻逼。
然而这个傻逼还在振振有词:“我既然都说出来了,你们想怎么样随便,报警还是告诉老师我都无所谓,只要你们不怕自己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周围人不知道是还没从重磅打击中回过神来,还是回了神但因为不知道该做么么反应而不敢吱声,俱是沉默不言,气氛尴尬。
侯斌傻了半天终于回过了神,愣愣的想,我是谁我为么么要站在这里这些对话是我可以听得吗一会儿我会不会被校霸灭口于晨会因为同桌几个月的情分救我狗命吗我现在装作先天性耳聋还来得及吗救命我期末考还没考完呢!!
他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试图寻找同伴来分担一下这种生命不可承受之惊吓,结果往左边看,是江风的嘲讽脸,写著大大的“活该”,往右边看,是方士其的智障脸,傻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在想么么,完全不像是能跟他有共同语言的。
他抱著最后的希望看向在场唯一的女生,却见杨静秋呼吸急促面颊涨红,一副非常非常生气的样子。
侯斌:完了完了,兔子急了都得咬人,杨静秋可是货真价实的受害人啊!
这一点上,于晨跟易晓天就真不是东西了,谈恋爱就谈恋爱,怎么还拿人家女生当幌子?换他也得气急败坏了。
他想了想,本著同桌情谊,有心想帮于晨说几句,顺道安抚一下杨静秋,却见兔子似的杨静秋呼哧呼哧地走过去,对著樊阳就是超大声的一句:“你才?心!”
侯斌都愣了,这发展倒是出乎他预料了。
樊阳也被杨静秋骂愣了,僵硬在了原地。
杨静秋生性腼腆,从不跟人吵架,更不懂怎么骂人,但她真的是气急了,一激动,眼圈不受控制地就开始红起来,眼泪也开始打转。
“杨、杨静秋……”
樊阳嗫嚅。
杨静秋深呼吸了两下,似乎努力从激动的情绪当中缓和下来,红著眼睛,柔弱却倔强地看著他,“你偷拿了于晨药,差点把他害死是不是真的?”
“我……”
面对易晓天都豁出去了的樊阳看著娇小的杨静秋,却结巴了,“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我不是故意的,他当时明明没那么……”
“那就是真的。”
杨静秋握紧了手掌,“不管知不知情,你都差点把人害死,这是事实!”
樊阳脸色的血色缓缓褪去,转而有些苍白,“不是……杨静秋,是他们俩合起来骗你,我是想帮你……”
“那是我的事!”
杨静秋咬了咬唇,“樊阳,就算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你也应该直接告诉我,让我自己决定怎么处理,这是我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插手,更没资格用我的名义去伤害别人!”
樊阳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你这种行为有多恶劣你还没意识到吗?到现在为止你都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还觉得你在替我出气觉得我会感谢你吗?你太自以为是了!”
杨静秋抿著唇,柔弱娇小的女孩表情严肃,“你根本就没想过,万一于晨真的出事了,事情追究起来,我就得为你的行为背负一生的罪名,你根本就只看到了自己,只是在打著我的名义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你太自私了!”
“不是!”
樊阳企图反驳。
“更何况,”
杨静秋睫毛微颤,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个男生,鼓起勇气,又转头看向樊阳,认真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都很好,我喜欢看他们在一块儿的样子。”
“你根本么么都没搞清楚,就诋毁伤害我的朋友。”
“可是……”
樊阳还想挽回,声音却虚弱了下来,无力地说,“我喜欢你……杨静秋,对不起——”
“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一件事,我以前喜欢过易晓天,他和于晨在一起,我确实难过了,但我还是觉得那都是很美好的事情,”
杨静秋看著他,很倔强地说,“可是你说你喜欢我,把这个当做借口去伤害别人,这样的喜欢让我毛骨悚然,感到?心厌恶。”
“樊阳,我现在非常非常讨厌你。”
樊阳全身一颤,再说不出话。
易晓天没有把他吓住,但杨静秋轻轻的一句话,就好像对他宣判了死刑,他眼里的光瞬间消失,变得死灰一片,嘴唇颤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易晓天其实挺惊讶的,问杨静秋,“你早知道了?”
杨静秋有点腼腆地点了点头小小声“嗯”了一声,她偷眼看看于晨,轻声补充说,“那个,其实家长会那天……我看到了……”
易晓天有点尴尬地揉了揉鼻子,随后又皱起眉,“刚刚那个傻逼说,有人欺负你?”
杨静秋一愣,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就只有期中考那次……”
易晓天的眉头这才稍微松开点,他表情复杂地变了又变,最后在她肩上一拍,“够兄弟。”
杨静秋被拍得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她有点忐忑不安,“对、对不起……好像是因为我的关系,于晨才——”
“不怪你。”
于晨对她说。
“所以,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侯斌试图切回话题,他主要是想逃避现实,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大脑能想点儿别的东西。
于晨不爱说太多话,樊阳失魂落魄的模样更是憋不出一个屁来,他瞅了半天,试探地问唯一的知情者,“江风?”
江风哼了一声,推了推眼镜,一副纡尊降贵的语气说道,“算了,看够你们的蠢样了,真不知道于晨怎么想的,整天跟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
时间倒转回昨天中午,于晨吃完饭下楼的时候其实只是略微有点不舒服,心口发闷,稍微有点喘不上气,但并不严重,一般这种情况他只要静坐著休息一小会儿就能恢复,他大致猜到了原因,所以没有特意告诉易晓天。
只是没想到他刚回教室,樊阳就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拽起了他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对著他怒骂起来,说他刚才在老祝办公室门外都看到他跟易晓天做了么么了,说他们?心,不知羞耻,说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杨静秋,说他手机都录音了,一会儿就去找老师揭发他们。
于晨原本只是轻微的不舒服,但是被衣领卡著喉咙,再加上樊阳那番激烈的言辞,他当时就喘不上气,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正好江风这两天都没去食堂吃饭,他为了节约时间看书,就草草在小卖部吃了点面包,一回教室就看到了这一幕。江风是班长,很早就被老师叮嘱过关于于晨的病情,虽然他跟于晨很不对付,但一看这情形就知道不对,立刻冲上去打了樊阳一拳把他撞开,然后跑去于晨的座位上帮他找药。
樊阳一直听说于晨身体不好,但他不知道于晨究竟是么么病,这会儿看到于晨哮喘发作的样子也有点懵,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病弱体虚如于晨这样,都满头冷汗了,还能冷静地趁著他慌神,冷不丁抢走他手里的手机飞快删除掉录音。
只不过他一删完,手机就掉了,他也跌坐在地剧烈地抽气发作起来。
江风拿著气雾剂过来让于晨吸,樊阳一时气得失去了理智,劈手抢了气雾剂扔出了窗,江风都傻了,立刻冲了出去想把药找回来,樊阳扔了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么么,看到于晨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教室外又有人要过来,一时惊慌失措,就跑回了隔壁的2班。
于晨被一个人丢在了教室里,他下意识地打电话给易晓天,就是在这个时候,1班有学生回来看到了他,全都慌张地忙乱起来……
当时樊阳把药扔得很远,江风找了半天才找到,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医务室杨老师过来送药,他怕一时说不清也就没凑上来,后来就去找了樊阳问怎么回事,樊阳当时惊慌失措么么都说了,江风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懵逼,回教室以后整个人都有点恍惚,侯斌追问他的时候,他下意识选择了隐瞒。
“我当时脑子一定抽了,才会想帮你们把这种丑事遮掩下来。”
说到这里,江风又推了推眼镜,冷哼道,“死心吧,我是不会跟你们同流合污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文ing

52、52

说到这里,事情基本都已经清楚了,嫌疑最大的江风反而是帮了于晨的人,这让易晓天很意外。
“谢了啊小眼镜儿,”
易晓天抓抓脸还有点不好意思,“错怪你了,你心眼儿也没我想得那幺小嘛!”
“你叫谁小眼镜呢?”
一听易晓天的声音,江风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窜,他强行摁住,而后扭头不屑地把易晓天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原样还了回去,“你算哪根葱我记得你?”
“哟,你看你这仇记的!”
易晓天啧啧出声。
江风不想理他,抬著下巴问于晨,“现在,你打算怎么收场?”
他意有所指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边失魂落魄的樊阳。
易晓天闻言也下意识地看向了于晨。
这事说起来其实也挺麻烦的,闹大了的话就会牵扯出他们的事,这肯定是易晓天不想看到的。
他自己其实不是很在乎,但是他怕,怕于晨成为众人眼中的异类被人嘲笑奚落,怕好不容易放缓了态度的静姨再度仇视他不准于晨和他靠近,怕让一直对他很好的于叔和周叔失望,更怕……
面临那一切之后,于晨会后悔。
虽然易晓天知道,只要他和于晨继续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面对这些事情,但他就像把脑袋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只希望著能有再多点的时间让他们做足心理准备来面对,希望那一天能越晚越好。
“报警。”
于晨说。
霎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易晓天更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于晨面不改色地掏出手机。
“可……”
侯斌下意识地想阻止,他觉得于晨这么直接,可能会刺激到樊阳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要!”
樊阳叫起来,扑过来抢于晨的手机,易晓天虽然也发愣,但本能护著于晨,眼明手快地拎著人后衣领像拎小鸡似得把人提住了。
“你他妈还敢过来!”
他怒目。
“别、别报警……”
樊阳整个人都在哆嗦,显然吓得不轻,“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你们别报警!”
于晨拿著手机平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说不说出去与我无关,我不觉得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眉梢微微扬了扬看了易晓天一眼,认真说,“不过早恋确实不是值得鼓励的事,也违反校规了,这一点我不否认。”
易晓天:“……”
学神,咱能别这么理直气壮么?
但是于晨真的一点都不怕。
他是真的十分坦荡直白地说出的这些话,一如既往的坚定勇敢,和自己这个怂货完全不同。
易晓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有点不敢看现在的于晨,于是侧开了头,抿著唇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做错了事在逃避的小孩。
于晨看了易晓天一会儿,沉默著收起了手机,忽然轻轻说了一句,“算了。”
樊阳心慌意乱:“……什么?”
“怎么处理这件事我还没想好,”
于晨垂了垂眼,眉目中透著股恹恹的惫懒,“考完试再说。”
说著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易晓天愣了两秒,立刻追了上去。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这就完了?
哦,听于晨的意思是还没完,但是要等期末考考完再说,不愧是站在华光总分榜第一的学神,万事都以学习为先,让人跪服。
“哎,江风。”
见江风也走了,侯斌留在原地也有点尴尬,就追了上去,“昨天误会你了,真不好意思。”
“免了,”
江风从镜片后斜觑了他一眼,声调冷冷的,“不用跟我虚情假意地客套,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
“啊?”
江风轻哼了一声,抱起手臂,“我没想帮于晨,我只是做好我身为班长的责任而已。”
“哦……”
侯斌被堵了一下,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著江风叹了口气,“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咱们原来不是都相处得挺好的么,你跟于晨也没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这回你帮了他,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于晨不是个记仇的人,咱们以后还要在同个班里待一年多呢,大家和平共处,还是好兄弟嘛。”
江风提了提书包带,单薄的嘴唇略略上扬,勾出讥讽,“得了,我可高攀不起你们的大学神,人家才不稀罕什么兄弟呢,人家有自己的青梅竹马。”
侯斌:“……”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侯斌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一下,他都努力在控制自己不要想这件怎么看碎三观的事情了,然而还是被江风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
侯斌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神略微复杂地看著江风,“你的接受能力倒是挺强的,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
江风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侯斌,稀奇说,“看不出来你思想这么传统?你不还暗恋人家李梓涵呢么,不一样是早恋?”
“这不是早恋不早恋的问题!”
侯斌老脸一红,“这是早恋对象的问题!”
“等等?”
他突然感觉不对,满脸崩溃地抓住江风的背包带,“你先别走!把话说清楚江风,你怎么知道我暗恋……那谁的?!”
江风被他拽得后仰了一下,没好气地用力抢回自己的背包,“没瞎的都看得出来。”
侯斌噎住,声音虚弱下来,“……真这么明显?”
江风送了他一对大白眼,“至少比咱们大学神明显多了。他那个死人脸,要不说,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估计都还以为他们兄弟情深呢。”
侯斌实在遭不住这个话题了,他决定投降,于是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话题,拍拍江风的肩膀,语重心长,“江风,你其实挺崇拜于晨的吧?”
江风从眼尾投来一个看白痴的目光,嘲讽十足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著:你又在说什么智障话?
“别这么看我,我不是转移话题……好吧我确实是在转移话题,但是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从进了华光,于晨就一直是第一,其实我看得出来,”
侯斌宛若操心的老妈子,碎碎念道,“你一直在努力追赶他,咱们班里,最勤奋用功的就是你,课间休息,晚自习,午休,你全用来学习了,我是于晨同桌,我看得出来你总在关注他,他是你认定的目标和对手吧?”
江风皱了下眉,转开了头,“你是白痴么,我那不叫关注,我是看不惯他。”
侯斌一脸别骗我了的表情,“可你更讨厌易晓天吧?因为他跟于晨走得近?”
江风面无表情地看他,“你要是敢说出我暗恋于晨这种话来?心我……我就把你当三分球给投进篮筐。”
侯斌一愣,赶紧摆手讪笑,“怎么会怎么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想说的是,”
侯斌努力组织语言,试图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你之前那么生气,其实是因为看到于晨和易晓天走得近,觉得于晨……嗯,怎么说呢,被拉下神坛了?觉得易晓天他不配站在于晨身边?”
江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明显不想再搭理侯斌,脚下速度都快了。
“哎你这就是被我说中了吧!”
侯斌嚷起来,也跟著加紧脚步,“我跟你说,其实易晓天那人真的还不错,你看他期中考以后的成绩,进得多快啊,我们现在都怀疑呢,估计他以前考试真就是故意考差的,稍微认真点马上就起来了,一点都不比2班那些尖子生差。”
“而且说真的,这些时间我看下来,他对于晨是真的护得紧,一点风吹草动,比于晨自己都紧张,跟以前别人说的什么校霸压根就完全不一样……”
侯斌说到这里,似乎才后知后觉起来,他郁闷地咕哝起来,“这么说起来,他俩早勾搭上了?难怪我瞅著那热乎劲儿怎么都觉得起鸡皮疙瘩怪别扭的……原来我才是那个睁眼瞎啊。”
亏他还是于晨同桌,每天都看著他们你来我往,居然半点端倪没看出来。
江风是真的懒得理他,“你有这个闲心想别人早恋的事,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我自己什么事?”
侯斌茫然问。
“你期末考就那么有把握了?化学生物没问题了?今天物理考完对答案了大题对了几题?”
三连问,问得侯斌上身后仰一副承受不住的样子。
江风还嫌不够,回头朝他嘲讽一笑,“或者还是考虑考虑怎么跟李梓涵表白能不收好人卡?”
侯斌:“……”
……
下午的考试结束了,晚上还有晚自修,学生们现在大多都去了食堂,也有的早早回教室准备复习明天的考试,往校门口的这条小道上没什么人。
天已经暗下来了,两边的路灯亮著。
易晓天缀在于晨身后走了一路,没敢上前跟他并肩,也没敢像往常那样厚著脸皮蹭上去说话,只垂头丧气地盯著前头于晨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他跟不上于晨,却始终踩在于晨的影子里,不想离他太远。
于晨肯定是生他气了。
易晓天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能让于晨消气,他回想一下刚才的场景也想抽自己一顿,于晨当著那些人的面说得那么坦荡无畏,霸气勇敢,结果到了他这儿,他居然退缩了。
他妈的他居然害怕了!
易晓天,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于晨。”
易晓天弱弱地叫了一声。
于晨似乎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地在往前走。
“于晨。”
……
“学神?”
……
“——晨晨。”
瘦高挺拔的背影终于停了下来,易晓天紧张地瞪圆了眼睛,焦急又无措地看著转过身来的于晨。
于晨站在路灯下,昏暗的灯光从他头顶落下,额发的阴影遮挡了他清俊的眉眼,但易晓天还是能感觉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正直直的,非常认真的看著自己。
哪怕他现在戴著口罩,看不清脸,易晓天都能知道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那样的。
嘴唇抿著,眼神固执又倔强。
易晓天嘴唇动了动,才低头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于晨还是没说话,他站在那里,地上的影子将他们俩牵连在一起,可是易晓天盯著影子,却又觉得馀光里的于晨有点遥不可及。
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暗道糟糕,现在要是掉眼泪也实在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于晨叹了口气。
他说:“你能过来么?”
易晓天愣了一下,抬头看去,于晨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很耐心地在等待。
易晓天又吸了下鼻子,“哦”了一声,听话地往前走了一步。
“可以了。”
于晨说。
“啊?”
易晓天还没搞明白他的意思,就见原本安静站立在那里的于晨,忽然抬脚朝他走了过来,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没关系,”
他与他对视,易晓天原本以为他此刻应该是在生气的,但是于晨却朝他弯了下眼睛,轻轻说,“剩下的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精神恍惚的作者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发出想要完结的呐喊。
————————感谢在2021-01-1214:19:43~2021-01-1313:3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上柳梢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53

庞胡回教室的时候,方士其正瘫靠在椅背上,脑袋与脖子呈九十度角地痴痴仰望著教室天花板,栩栩如生地还原出了一条被挂在晒网上风干的咸鱼应有的样子。
鉴于此二货脑回路神奇,经常做些让人摸不著头脑的事,所以庞胡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坐下后习惯性地看了眼空空的后座,“今儿天哥又翘晚自习了?”
易晓天翘课这事儿他们都见怪不怪了,要是在几个月前,老祝和老李说不定还会痛心疾首一下,不过期中考以后,易晓天的成绩犹如坐了神州八号蹭蹭地往上窜,于是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由著他了。
对此庞胡不可说不羡慕。
方士其仍然双目无神,全身瘫软,宛若失去灵魂。
这表情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会让人觉得同情不忍,但是放方士其身上,就莫名地充满了喜剧色彩庞胡终于觉著稀奇了,抬脚轻轻踹踹他,“你怎么回事儿?谁把你玩坏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某条咸鱼空洞的双眼里终于闪烁出了诡异的光,他扁了扁嘴,呜哇一声嚎冲著庞胡就扑了上来。
“胖虎55555我就剩你一个了5555555我好惨哇555555555!”
乒铃匡啷一阵巨响,咸鱼秒变哈士奇,撞倒了椅子带翻了桌上的书墙,杯子文具如同天女散花落了满地。
整个班都目瞪口呆地回头望了过来。
“卧槽你个二货快起开!!”
被撞倒在地的庞胡痛得要发狂,还被某只二哈死死压著,只恨自己嘴贱好好地干嘛要去问一句。
真真悔不当初!!
周围人惊愕之后就是哄堂大笑,好不容易有人秉持著同班情谊,七手八脚地把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某条哈士奇还是化身八爪鱼扒著欲哭无泪的庞胡撒泼。
“鼻涕!!卧槽你鼻涕蹭我身上了!!”
庞胡要疯了。
好半天过去,方士其终于消停了,抽抽搭搭地抓著庞胡后背衣服,犹如哀怨的小媳妇,庞胡生无可恋地拿纸巾擦领口可疑的水渍。
“所以说,你听到校花跟天哥表白,然后就成这样了?”
他翻了个白眼。
方士其吸溜鼻涕,点头哀嚎,“我失恋了……”
“……”
感情你一直不知道杨静秋喜欢咱们天哥?
庞胡抽了下嘴角,“那天哥怎么回答的?”
方士其无辜地眨了两下眼睛,“啊?”
“……你不说校花表白么,那你听到天哥怎么回应了么?两人好上了?”
庞胡直觉不太可能,虽然也说是郎才女貌很登对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这俩应该凑不到一块。
天哥太特立独行,跟谁站一块儿都别扭,唯一不突兀的,可能也就是学神于晨了。
方士其严肃地摇头,“那没有,天哥有学神呢,咱天哥可不是脚踏两条船的人!”
……脚踏两条船是这么用的么?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天哥跟学神搞到一起了呢。
庞胡习惯了方士其乱用成语的毛病,也没计较,翻了个白眼,“既然天哥没答应,那你嚎什么丧?”
方士其委委屈屈地对了对手指,“人家跟天哥差太远了,女神肯定看不上我。”
庞胡想了想,耿直说,“也是。”
方士其哀怨地又看了他一眼,庞胡咳嗽一声揉揉鼻子,“行了行了,女神没了你还有哥们儿呢!咱不怕啊!”
方士其呜咽一声,死死抱住,“胖虎还好还有你5555555”
“哎呦喂你俩干嘛呢这是?”
谭倩倩一脸没眼看地搓了搓胳膊,在座位上坐下了,“兄弟情都不够你俩发挥了么?”
庞胡:“……”
“哎我跟你们说,我刚刚看到易晓天跟学神往校门口去了,你们男生现在都流行这么腻歪了么?”
庞胡:“……”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然而不管怎么费力扒拉,缠在他身上的某个瘟神就是不撒手,庞胡最终放弃,一脸的生无可恋。
……
期末考转眼就结束了,樊阳战战兢兢宛若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然而直到考试终了,老师布置了寒假作业,同学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离了学校,不管是于晨还是易晓天都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
他走出校门,无措地回头看了眼,高二上学期的最后一天,阳光非常好,虽然空气里还是带著寒冬的气息,但周围热闹非凡的气氛还是掩盖了这种冰冷,年轻的男孩女孩们犹如暂时挣脱了牢笼的小鸟,欢呼雀跃地在阳光里扑腾。
樊阳站在人流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仿佛如梦初醒,再回忆起这学期里经历的种种,竟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他跟杨静秋是同个初中的,杨静秋从小就乖巧漂亮,老师和周围学生都喜欢她,樊阳也不例外,他其实算不得非常聪明的一个人,但是因为想追赶上杨静秋,想要让她看到自己,所以拼命努力,然后真的在中考的时候考进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华光。
爸爸妈妈都很高兴,认为他是开了窍,只有他知道,是因为杨静秋,因为他喜欢的人,所以他努力想要变得更好。
这样的认知让他感到了一种隐秘的快乐,即便没人知道。学校里的老师们总是三令五申地诉说著早恋的害处,他却真切的明白,就像那天杨静秋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
可是现在回头想想,这学期他都做了什么?
他自认为的美好和珍贵的喜欢,被他自己作践糟蹋到让人厌恶,变得如此不堪,而他自己,都变成了他自己都不认识的那种人。
他太得意忘形了,因为如今的成绩,而忘记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努力才追赶上来的,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才变得如此自大狭隘。
樊阳有些失落地看著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华光高中几个字,这里曾经是他梦寐以求的学校,如今他站在这里,却觉得自己给它丢脸了。
……
易晓天和于晨告别后就回了家,期末考考完了,明天开始就是寒假了。
以前他其实并不怎么期待寒假,过年的时候他爸虽然会回家意思意思地跟儿子一起吃个团圆饭,但是他们父子俩见面超过一小时准会吵起来,也不知道图什么,明明相看两厌,年年还都雷打不动地要赶回来。
往年里这段时间易晓天都会跟于晨找室内的场所溜跶或者泡图书馆之类的,去年因为吵架,他赌气没去找于晨,一个人窝在家里打游戏打了整整一个寒假,快乐肥宅水喝了整整一箱,可谓是醉生梦死。
今年的寒假他本来设想得好好的,静姨对他态度也好了,他说不定还能去他家蹭个饭之类,然而谁能想到期末考这两天能出这种糟心事呢?
虽然看似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易晓天这几天都有点消沉。
于晨那天对他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当时真的被震撼到,差点丢脸地当场哭出来。
然后紧随其后的,是冷静之后的无地自容。
他真的烦透了自己的懦弱和逃避。
他把自己关在画室里宣泄,连著好几天吃睡都在里头,这几天里,手机上收到不少消息,有班群招朋引伴约著浪的,有方士其庞胡他们来寒暄胡侃的,也有成绩出来以后老李的鼓励与其他人的震惊。
就连各种广告推送都来了不少,就是没有于晨的消息。
明明就隔著一条小道,比谁都离得近,却又远得好像隔著天堑。
但是这道天堑,易晓天知道是什么,是只有他自己才能跨过去的那道名为自卑的坎。
而于晨,就像是那天晚上在校园的小路上那样,安静地站在对面,耐心地等著他跨出这一步。
他只要冲下楼,跨过那条小道,如往常那样往二楼的窗子上弹个石子儿,或者干脆光明正大地去敲响对过的门,他就能再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了,可莫名的他就是有点退缩。
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互通了心意,牵了手,也亲了吻,每天想见就能见,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却不知道为什么,比当初他独自忐忑时更加煎熬了。
这天他照常睡到了快中午,画室的门被人敲响,传来孙姨小心翼翼问他醒了没的声音。
他放假在家,孙姨每天都来给他做饭,但是孙姨自己也有家,眼看著再过不久就该过年了,这会儿肯定是来跟他请假的。
自从小时候那个不靠谱的阿姨被辞退之后,就一直是孙姨在照顾易晓天,孙姨人很好,看易晓天小小年纪就没妈妈,爸爸也不在家可怜,几乎是把他当做自家小孩地疼著,每回过年,因为惦记著他,也总是熬到快过年那两天才走,过了年又早早的就回来,还会给他带些特产,生怕他一个人在家寂寞。
“小天,听张助理说,易总得除夕晚上才能回来,孙姨给你备好了菜,都搁冰箱里了,你记得按时吃饭,实在不想自己做就出去吃,千万别又没日没夜地打游戏,啊?”
孙姨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
“我知道了孙姨,放心吧。”
易晓天呲牙笑得大咧咧的,还不忘往孙姨口袋里塞了个厚厚的大红包,“快走吧,车还在外头等著呢!”
“哎哟快收回去快收回去!易总都给过我了!”
孙姨连忙要把红包还回去,“你这孩子,自己生活费都没了还以为孙姨不知道呢?快自己收著买东西!”
“别别,您就拿著,就当我给小豆子的压岁钱!”
易晓天不由分说,按著孙姨的肩膀往外推,“快点儿快点儿,再磨蹭赶不上了!”
目送载著孙姨的车远去,易晓天站在自家院门口叹了口气,而后下意识地抬头朝对门的二楼窗口望了一眼。
阳光太盛,窗玻璃上只有刺目的反光,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于晨这会儿在干什么,寒假又会有什么安排。
易晓天原本心里其实有一点隐秘的期待的,期待于晨或者于叔他们会开口问他,要不要在他们家过年什么的,然而并没有,他有些失落。
但他知道于晨其实是在等他能主动开口。
晃神间,对面院门开了,有人走了出来,易晓天心跳一重,抬头看到来人的瞬间,心又沉了下去。
不是于晨,而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易晓天认识,是于叔的助理。
“小天?你怎么站这儿?”
那人看到他也愣了下,而后友好地朝他笑道,“不进去吗?”
“杨哥,”
易晓天勉强笑了笑,挠头,“没什么事儿,就出来透透气。”
他顿了顿,下意识又望了眼杨助理身后,“于晨在家么?”
“当然在啊,”
杨助理奇怪地看了看他,说道,“过两天就要走,这不正忙著收拾行李呢。”
“……哦。”
易晓天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忽然愣住,他脸色瞬变,满目惊愕,“走?去哪儿”
“怎么,你不知道?”
杨助理更惊讶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小子关系很好无话不说呢,他要去澳洲没告诉你么?”
灿烂的日光霎时间都冻成了冰,易晓天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冻僵,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了,眼前一阵阵地发晕。
于晨要出国?
他要去澳洲?
为什么没有告诉他?
“小天?小天?”
杨助理拍了拍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哎?”
他还想说什么,就见面前的男孩忽然咬了咬牙,带著一股狠劲,迳自朝著他身后的院门冲了进去。
杨助理:“???”
不就是晨晨要跟爸妈去澳洲度假避寒么?他这一脸凶相是怎么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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