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计在于晨》 BY花笙弥

65、65

劳动节假日之后就是高三年级的三模,华光历年都是高考考点,为了让高三学生们提前适应考场,三模是完全按照高考标准来布置的。
高二的学生们虽然有了假,但是看到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来去匆匆绷紧了神经的模样,一个个的不由也心有戚戚,仿佛看到了一年后的自己。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也要面临同样的局面,高考之后,他们这些人又会何去何从呢?
“你要离开?”
这天画室的课结束,易晓天就被林杨清那平静说出的消息给惊了一下。
“嗯,之前回国太匆忙,有点事还没处理好,”
林杨清一边搬画具一边笑著说,“正好你这一阶段的课程也告一段落了,我可以腾出时间去处理一下。”
易晓天如往常那样帮忙一起收拾小教室,闻言“哦”了一声,过了会儿才有些别扭地又追问了一句,“那……你还回来么?”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师兄,易晓天从刚开始的警惕敌视,到慢慢接受,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将他划归到了亲近的人的范围之内。
从小到大,除了于晨这个同龄人之外,易晓天几乎没有收到过这种类似哥哥一样存在的人的关怀,老实说他还是觉得有点别扭的。
林杨清笑看了他一眼,“自然。我的画室才刚刚起步,总不能就这么当甩手掌柜。”
林间画室是依著林杨清的名头在越市声名鹊起的,但他本人这种身份地位自然不是什么学生都教,画室里还有许多其他经验丰富的老师带班,就算他不在,也基本不怎么会影响教学。
但是易晓天本人,是实打实地由林杨清亲自指导起来的,如今他的画工跟一年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得到本人的答复,易晓天心里的石头落地,松快了些,正想说点别的,就忽然听林杨清道,“那你呢,决定好了么?”
“决定什么?”
易晓天一愣,抬头对上林杨清含笑的目光,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是一紧。
林杨清靠著画架,慢条斯理地把折起来的衬衫袖子抚平,说,“你知道的。”
易晓天抿了下唇,有点逃避似得转开了眼。
“我并不是催促你,只是作为过来人,有必要提醒你,这条路并不好走,如果真的决定了,就要抓紧时间做准备了。”
林杨清走过来拍拍他肩膀。
“……知道了。”
易晓天闷闷说。
……
林杨清之后就离开了越市,但他的那番提醒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脑海里,每每想起来就会纠结。
高三三模结束之后,他们恢复了正常的上学作息,易晓天叼著棒棒糖坐在单杠上晒太阳,对著操场中间的茵茵绿草无意识地又叹了口气,有点忧郁。
庞胡实在看不习惯,问方士其,“他这怎么了?”
球也不打了,画也不画了,好好的校霸体育课就坐这儿对著天空一副伤春悲秋的样子,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
方士其正托著下巴蹲在旁边痴痴地望著远处,那边,杨静秋和柳乐正在打羽毛球。
最近天气热起来了,万物蓬勃生长,花儿开了,草儿绿了,连风都暖得让人熏熏然。
女孩子们跑来跑去,马尾辫一晃一晃,明媚笑靥如花儿似得,可爱得让人目不转睛。
庞胡又踹了他一脚,方士其没稳住,一个屁股蹲坐到了地上,茫然地看他,“干啥?”
庞胡无语地指了指单杠上挂著的某位大少爷。
“噢!”
方士其了解了,他砸吧了一下嘴,煞有其事,“正常啊。”
“这不又到了万物繁衍的季节了么,”
他摇头晃脑,“一只成年的天哥,漫步在草地上,正寻找著他的配偶……”
庞胡:“说人话。”
方士其:“天哥这看不到学神正犯愁呢!”
庞胡:“……”
易晓天耳尖地听到了,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方士其,“再鬼扯信不信削你。”
方士其缩了缩脖子,庞胡见易晓天终于正常了,这才好奇问道,“你愁什么呢?”
说这个易晓天就有点意兴阑珊,他撑著单杠下来,无趣地踢了踢脚下的草,“没什么。”
看他不想提,庞胡识趣地没追问,换了话题,“还有两个星期就运动会了,你们想好报什么项目了没?过几天老李就该找我问名单了。”
“运动会!”
方士其来劲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开口就问,“哪个项目最引人瞩目?”
庞胡拨开他,看易晓天,“天哥,你报个田径项目呗,我记得你长跑成绩很好。”
易晓天抬了抬眉,“再说吧。”
“别再说啊,就答应下来吧!”
作为体委,庞胡有责任挖掘能为班级争光的好苗子,努力劝说。
易晓天倒是想起了这两个月一直陪于晨晨跑的事,说来于晨最近脸色确实看著红润了不少,晨跑坚持的时间也久了,这绝对是个好现象。
虽然如此,但要参加运动会比赛估计是不太可能。
“天哥?天哥?”
庞胡见他又走神,忍不住喊了他两声。
“哦,知道了。”
易晓天甩甩手,无所谓说,“随便吧。”
说罢又插著兜靠在单杠边发起了呆,留庞胡跟方士其两个在旁边大眼瞪小眼。
……
傍晚的时候易晓天如往常那样翘了晚自习跟于晨一块儿回家,老李跟老祝对他这种行为已经完成持放任自流的态度了,只要他成绩能保持,也不再随便作妖,这小祖宗想怎么样就全由著他。
两人顺著校园小道朝校门方向一边说话一边走,不远处正在花坛那儿的两个女孩子看到了他们,忽然远远地冲他们招了招手。
“同学!打扰一下!”
一个长发的女生跑了过来,笑著道,“能麻烦你们帮忙给我们拍个合影么?”
易晓天看看女生手里的相机,四处看了看,发现还有不少穿校服的男生女生在那儿零散地合影,立刻明白了,“你们今天拍毕业照呢?”
“是啊,”
另一个女生也过来了,挽著前一个女生的胳膊说,“下午班主任给我们留了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就顺便想在学校里多拍几张留个纪念,等高考完了,以后也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
“是啊,”
长发女生感叹了一声,“等考完了大家也都散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聚,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话莫名戳中了易晓天这几天的心事,他皱了下眉,于晨已经伸手过去,对著女生们说,“学姐把相机给我吧,我帮你们拍。”
“谢谢你啊!”
长发女生立刻喜笑颜开,“其实吧我认识你们,你是于晨,你是易晓天,对吧,你俩可有名了,我们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高三都全知道你们呢,刚才远远的就认出来了。”
“对啊,没想到你们俩还真跟贴吧上说的,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啊。”
另一个女生也调侃。
易晓天清了清嗓子,还是没忍住露出了个笑来。
两个活泼的学姐一连照了好几张相,女孩子拍照总是比较讲究的,光线角度,腿长不长,脸小不小,刘海有没有歪,表情有没有崩等等等等,于晨脾气好,耐心地给她们拍了十来张让她们能自由选最满意的。
看她们凑在一块儿对著相片讨论挑选,易晓天两个正准备告辞,那个长发的学姐又喊住了他们。
“两位学弟,”
她笑眯眯地眨眨眼,“学姐能不能给你俩也拍一张啊?”
易晓天:“啊?”
“那什么,你俩也算是华光特色么,”
学姐坏笑地晃了晃相机,“这么帅气的学弟可不是哪里都能遇上的,等以后我上了大学,还能跟别人吹嘘一下,就让我留个纪念呗?”
易晓天:“……”
不必了吧?
他刚想拒绝,就听旁边传来于晨平静地一句:“可以。”他立刻不可思议地瞪了眼睛去看于晨。
你瞎答应什么呢?
于晨朝他弯了眼睛笑,易晓天还没反应过来,于晨已经拉著他到了刚才学姐们拍照的那棵合欢树下站好了。
“需要我摘口罩吗?”
他还很温文尔雅地问了一句。
“可以摘吗!!”
学姐都激动了。
于晨点点头,在两位学姐灼灼目光中慢条斯理地摘下了口罩。
易晓天:“……”
“来来来你们俩靠近点!”
拿著相机的学姐兴奋地指挥起来,“摆个姿势啊别傻站著。”
易晓天浑身不自在,“……什么姿势?”
“哎晓静,你过去帮忙!就我俩刚刚那个姿势!”
学姐说。
“好!”
另一个学姐立刻磨刀霍霍向猪羊……哦不,摩拳擦掌地过来了,手把手教他们摆姿势。
她本来想让他们一人举一个胳膊在脑袋上凑一个爱心,但是奈何两位学弟对这个提议都不太捧场,最后退而求其次,只让他们用手凑了个小爱心。
“真的太可了!”
两位学姐看著相机感叹,“你们俩真的很登对诶!”
“是吗?”
于晨接过相机看了眼,语气中带笑,“我也觉得呢。”
易晓天心里哼哼,那是,他跟晨晨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学姐方便的话,照片之后可以发给我吗?”
于晨礼貌地问。
“当然,来,加个联系方式!”
女生爽快地应了。
跟学姐告辞之后,两人总算得了清净,快走出校园的时候,易晓天忽然停下脚步开口道,“晨晨,有件事。”
于晨回头看他。
易晓天抓了抓书包肩带,眉头微微皱著,“前段时间,林杨清走之前跟我说……”
他抿了下唇,迟疑了会儿才道,“问我做好了决定没,就——”
“关于学美术的这事儿,”
他怕于晨不明白,又解释说,“就艺考,那个……”
“这几天你就是在烦恼这个么?”
于晨偏头看他,“总是心事重重的。”
“……对。”
话既然都起了头,易晓天也算是放松了些,能顺畅地接著把话说出来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老李跟我说过,要能继续保持下去,以后高考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我要是真去学美术了……”
“A大美院真挺难的,高考文化课成绩在重点线上不说,就是校考也不容易……”
“而且,还得参加集训,暑假开始就得去B市,好几个月不能回来,我就——”
他越说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又有点自暴自弃地垮了垮肩膀,“……要不还是算了。”
于晨耐心地听著他的语无伦次,听完了忍不住笑了下。
“你其实还是想试试的吧?”
他了然,“要真没这想法,你也不会这么矛盾了。”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易晓天也知道,但就是……
“别怕,”
于晨点了点他皱起的眉心,语气温和。
“你真觉得我可以么?”
易晓天语气里很是不确定。
“嗯。”
于晨笑说,“你要考上了A大美院,咱们大学也能在一块儿了。”
A大原本就几乎是状元才能进的顶尖学府,A大的美院入学条件也非常苛刻,一点都不比高考考进去简单,但是易晓天知道,以于晨的成绩,他肯定是可以上A大的。
易晓天对未来的迷茫与不确定,在于晨的这句话之后,忽然就变得清晰明了了起来。
如果于晨将来会去a大,那易晓天……
拼了命也会要考上!
他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浑身瞬间充满了干劲,但马上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我要真去集训了,咱俩得好几个月见不著了!”
他瞬间又愁眉苦脸起来。
于晨好笑,偏头想了想,“你不是有‘青鸟’么,可以经常给我传家书。”
易晓天:“!!”
家书!
靠,他家晨晨可真会说话!
这嘴儿真甜!想亲!
易晓天清了清嗓子,努力装淡定,“那……行吧,稍微忍忍也是可以的!”
于晨忍笑,说,“放假的时候我去看你。”
“那说好了啊!”
易晓天赶紧要承诺。
“嗯。”
“那一会儿回去,我跟我爸提一下,也不知道他到时候什么反应。”
……
易良才今天难得有空,正在自家后院跟于父一起喝茶说生意上的事。
听完自家儿子的话,他原本和缓的表情明显有些变,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老易,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好的。”
于父端著茶杯浅啜了一口,幽幽道,“你就随他去吧。”
说罢冲不安的易晓天眨眨眼。
易晓天暗中朝他抱了抱拳。
良久,易良才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想学就去学吧。”
易晓天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呲牙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谢谢爸!”
说著,转身蹬蹬蹬地冲了出去,准备把这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于晨。
看著少年心急火燎的背影,于父笑了笑,“瞧把这小子高兴的!”
说完,才发现易良才的表情并没有很放松,眉头还是皱著,显得心事重重。
见此,于父忍不住拍拍他,“行了老易,我知道你还担心,但你也不能一直这么绑著小天。”
“他妈妈的病是不是真的遗传给小天了还不一定,再说,成了画家就一定会激化病情么?医生都没这么说过!你就别这么杞人忧天了!”
易良才还是不说话,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你说的我何尝不懂。”
他的面容上显出几分沧桑疲惫,眼底略有隐晦的痛苦,“可我看著他一点点走上他妈的老路,就忍不住……”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哪天,他也跟他妈妈一样犯了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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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6

因为一直下雨,运动会不断延期,真正进行的时候已经快五月底了,不过也因为接连下了好几天雨的关系,天空碧蓝如洗,空气都像是被清洗了一遍,变得清新干净。
运动会当天,整个华光都热闹得不行,不少临考的高三学生们都偷偷跑来操场上看热闹。
易晓天最后被庞胡报了个男子400米,由于方士其死缠烂打,庞胡烦他得不行,给他把能报得项目都报了个遍,反正他们文科班男生本来就少,他这正愁没人参加项目呢。
“天哥!加油啊!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对!让他们知道,咱文科班的男生可不是纸老虎!”
“——啊呜!”
易晓天冲看台上自家班级的同学们比了个自信满满的手势,站在跑道边准备热身,他刚脱了外套,就听旁边来帮忙的谭倩倩说,“易晓天,外套给我我帮你拿吧。”
易晓天下意识看了眼看台上1班的方向,他视力向来很好,但是一眼望去竟然没找著想找的那人。
想了想,今天太阳稍微有点大,况且于晨也不喜欢太吵,说不定他都没下来。
——就算下来了,他也只会在看台上被供著,哪有可能进运动场啊。
掩饰了一下心底小小的失望,易晓天把外套递了出去,“谢了——”
谭倩倩正伸手来接,半道里突然又插进来一只手,把那件外套给中途截走了,两人都愣了一下,呆呆看过去。
“我来拿吧。”
不知何时出现在场内的于晨弯了弯眼睛,把易晓天的外套随手抱在了怀里,对谭倩倩指了指不远处跳远的场地,“那边,你们班的同学好像在找你。”
“啊?”
谭倩倩下意识望过去,果然,被庞胡随手塞进跳远比赛里充数的方士其正在沙坑边一边蹦跶一边吼著谭倩倩的名字。
谭倩倩无语地朝他招招手示意看到了,然后迟疑地又看了眼这边马上要开始的400米,“可这里——”
她一会儿还得负责给比赛的同学喊加油,跑完还要送水,也得全程看著以免有突发状况。
“他交给我吧。”
于晨平静说。
可你们班的江风也跑400米啊?你不帮你们自己班的,来帮他们班易晓天?
谭倩倩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原地拉伸的江风,“那你们班的……”
“哦,那家伙他不需要帮忙!”
易晓天勾著于晨的肩膀,一手握拢成喇叭状朝江风喊,“是吧小眼镜儿?”
做个热身都要莫名其妙被cue的江风投来一个凉飕飕的眼刀,不想理他们,转过身走远了点继续热身。
“看吧。”
易晓天呲牙笑,“行了,你快去看看那二货又搞什么鬼,这里有于晨在就行。”
谭倩倩意味深长地看看他,又看看于晨,啧啧两声跑了。
她一走,易晓天就著搭在于晨肩上的动作,偏头小声问,“你怎么进来了?”
于晨抬了抬胳膊,示意他看自己的红袖章,“参加比赛是不行了,当个打杂的应该还成。”
易晓天嘿嘿笑,“专程为了我?”
于晨眨了下眼,“嗯。”
这回答真是坦率得太可人爱了!
易晓天真想亲他,可这众目睽睽大庭广众的,只能忍了。
“赶紧做准备去吧。”
于晨催促,“时间快差不多了。”
“噢!”
易晓天松开他,两指并拢在额际一挥,“得令!”
“哎晨晨,别人来陪著帮忙的还要跟著跑几步,”
他一边原地高抬腿,一边开玩笑说,“你信不信,一会儿你就只要往那终点线上一站,什么都不用干,张开胳膊等著,我就能第一个冲你怀里去。”
于晨看看他,笑,“你要不是第一个怎么办?”
易晓天立刻说,“那明天我背你晨跑!”
“谁要你背。”
于晨瞥他。
简单的做完了热身准备,裁判那边开始催促进场,于晨陪著易晓天去了跑道起点,易晓天站好了位置,遥遥还冲他飞了个吻,引得看台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女生尖叫和男生嘘声,看的于晨实在忍不住笑。
……
传令枪响起的瞬间,一道道身影就从原地蹿了出去,400米不长不短,有的人养精蓄锐准备后发制人,有的人有条不紊稳步加速,也有的就是来打个酱油落到最后还不时跟陪跑的朋友聊个天搞个怪。
而易晓天,属于全程冲刺的。
传令枪响的那一刻,他就像箭一样射了出去,一下子就把后头的其他人给甩远了。
耳边是呼呼而过的风声,看台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欢呼声都像是隔得很远他完全都听不到。
四百米,三百米,两百米,很快,就剩最后一百米,终点线遥遥在望。
阳光很耀眼,晃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他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看到了站在终点线后,那个熟悉的人影。
是于晨。
于晨正看著他,就如易晓天刚刚所言,他不需要于晨陪他一起跑,他只要站在那里等著他。
他会跑过去。
距离越来越近,他忽然看到,于晨缓缓抬起了手臂。
易晓天愣了一下,而后明白了什么,嘴角翘起,脚下再度加速,在全校的瞩目与尖叫声中,直直地冲过终点,张开双臂,跟于晨抱了个满怀。
他们俩在全校师生的目光和鼓掌声中拥抱在了一起。
“晨晨,”
易晓天紧紧收拢手臂,一边喘著气,一边兴奋地说,“你就在终点,等著我,我肯定!肯定能冲过来,抱你!”
“好。”
于晨的声音清晰明快,轻轻拍著他的后背,认真说,“我等你跑过来。”
……
很快,高考就结束了,等到易晓天他们返校的时候,高三的教学楼已经人去楼空,只剩空落落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那些曾经坐满了人的教室和走廊上,看得人莫名的有点伤感。
暑假之后,他们就要搬进那栋楼了。
华光每一年都会有高三的学生搬进那栋楼,但是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这里,每个人都会长大,会离开。
六月中的时候,于晨例行去了医院进行每年的身体检查,结果非常理想,好得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加之过了春天,空气里的过敏源变少,他开始逐步减少戴口罩的频率,偶尔也开始跟著班级一起上体育课。
“我就说吧,多运动运动就是有好处的!”
易晓天坐在画架前一边给画上色一边摇头晃脑地说,“以前静姨就是太宝贝你了,生怕你碰著摔著,所以才把你养成了个瓷娃娃,现在多受点风吹日晒,摔摔打打的,就皮实了强壮了不是?”
于晨正坐那儿写题,闻言眼皮都不抬,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轻的笑,道,“你也没资格说,除了我妈妈,不就你最紧张我?”
易晓天揉揉鼻尖,嘿嘿笑了一声,“那出发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于晨把一题写完,水笔在指间转了一圈,抬眼看他,好整以暇。
“呃。”
易晓天被问住了,下意识想挠挠脸,刚抬手就被于晨止住了,“停。”
“啊?”
他一愣。
于晨好笑地伸出食指在他鼻尖上一蹭,然后给他看自己指腹上沾上的颜料,“你这是要把自己涂成花猫么?”
“卧槽?”
易晓天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沾的花花绿绿的色彩,顿时脸色也变得精彩无比。
“快点画吧,”
于晨弯腰用是湿纸巾给他擦了擦鼻尖,说,“画完去吃午饭,我有点饿了。”
“噢!马上好了!”
易晓天非常自然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下。
等他收拾完洗完手回来,于晨已经整理好了背包,易晓天习惯性地替他接过来背到自己肩上,两人一起下楼。
“你刚刚做的那些也是竞赛题?”
易晓天问,“我瞄了一眼挺难的,竞赛是什么时候来著?”
“九月。”
于晨笑说,“去年试了一下,今年就是正式参加了,还有点紧张。”
“你肯定没问题,放心!”
易晓天拍拍他,“你可是我们华光的学神,文曲星下凡啊。”
“承你吉言。”
于晨说著,两人正转过楼梯角,迎面看到绿毛上楼过来,看到他们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似得。
“还好你俩还没走,要不我得打电话找人了。”
绿毛一脸崩溃,冲著满面狐疑的易晓天指了指楼下,“我记得那小姑娘是你妹妹,你赶紧去看看吧?”
易晓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什幺妹妹,结果一下楼就被那熟悉的刺得人耳膜发疼的哭叫声给扑了一脸。
“……”
他立刻调转脚步原地转身,拉著于晨就要走,可惜被绿毛眼疾手快地给扒住了。
“哎呦喂小祖宗,你可快把她领走吧,她再这么闹下去别人还以为我们画室虐童呢!”
“……”
易晓天抽了抽嘴角,从门缝里看著那就差原地打滚撒泼的熊孩子,“她妈呢?”
“这不就是因为联系不上她妈妈吗!”
绿毛一副胃痛的样子,“家长电话也打不通,问她她什么都不说就一个劲地尖叫,你不是她哥哥么,赶紧去哄哄啊。”
“……谁是她哥。”
易晓天也是一脸菜色,“你等等,我找人问问。”
他爸那边的亲戚易晓天真是一个都不想联系,但是好在上回他加了他那个便宜堂弟易明泽的微信,通过易明泽联系上了婶婶,婶婶去问了一圈,结果无奈地告诉了他,莎莎(就是这熊孩子)的爸妈刚吵了今年以来的第八百回架,她妈回了外地的娘家,她爸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没人能来接了。
他堂弟快中考了,这周末父母为了让他放松,一家人去周边短途游了,得星期天晚上才能回来。
“实在不行我们提前回来吧,”
婶婶叹气说,“莎莎她是不太好管,她家里也没人管她,挺可怜的”
易晓天沉默了半天,又看了眼房间里可能是哭太久没人理终于累了,爬起来缩在角落里抽抽噎噎的小女孩,说道,“你们继续玩吧,我带她回去。”
婶婶明显愣了下,“什么?”
易晓天撇了下嘴,“我家里还有阿姨能照顾两天,她总还得上学是吧,到时候让她妈妈来我家接人,要不然她旷课,全校都得知道她爸妈吵架的事情,看他们还要不要面子了。”
他倒是很能戳莎莎爸妈的痛脚啊。
婶婶不由笑了,“那好,就麻烦你了小天,要是明天晚上她妈妈还没回来,婶婶就来接她。”
挂了电话,易晓天烦躁地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想的,居然就同情心氾滥了,明明他最讨厌这种小破孩。
一抬眼,对上了于晨的目光,他莫名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这小破孩就先交给我们了。”
绿毛感激涕零,然后才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了袋饼干出来说道,“她从十点多开始嚎,这都快一点了也没吃点东西喝水的,估计饿了,你要不拿去先给她填填肚子?”
“哦,谢了啊。”
易晓天接过饼干,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是做足了心理准备,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屁孩本来已经消停了,看到忽然有人进来,再一抬头,竟然还是熟悉的那个讨厌的人,她立刻眼睛一瞪,又发作了,“我不要你!!我要我妈妈!你滚出去!!”
易晓天眼角一抽,抬手按在她头顶,“你妈有事,你暂时交给我了。再吵吵我把你丢下水道去。”
“我不!!你这个坏巫婆!!我不要你!”
小破孩抬脚就要踹,短胳膊短腿扑腾得厉害。
“。”
易晓天强压住不耐烦,把人拎了起来,嫌弃得不行。
“不要你管!!我要报警!有坏人绑架我!!救命!”
“……他们真是兄妹?”
绿毛看得目瞪口呆,充满忧虑地问于晨,“怎么感觉她折腾得比刚才还厉害?”
于晨好笑地揉揉眉心,走了上去,“你叫莎莎是么?”
听到他的声音,还在挣扎的小姑娘一愣,扭过头来。
“还记得我么?我是你哥的朋友。”
于晨看她终于安静了,弯腰给她擦了擦眼泪,平静说道,“你妈妈有事不能来接你,现在我们要去吃饭,你饿不饿,要一起去吗?”
莎莎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看,半晌吸了吸鼻子,扭头对还拎著她的易晓天命令说,“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嘿?这破孩子……”
易晓天嘀咕一句,把人放到了地上。
莎莎上来就拉住于晨的手,仰起脸像个傲慢的小公主似得,“我要吃肯德基!”
“你给我撒手!”
易晓天磨了磨牙,“你老师没教过你不能随便拉男生的手吗?”
“他是我的王子!我就要拉他的手!”
莎莎冲易晓天做鬼脸,宣誓主权似得还往于晨腿边靠了靠。
“这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以为我脾气好了是吧!”
易晓天咬牙切齿地撸袖子。
莎莎一点不怕,下巴抬得老高,有恃无恐。
于晨看得好笑极了,他拍拍小姑娘的脑袋,“走吧,吃东西去。”
“好!”
莎莎一马当先就要拉著他就走。
易晓天郁闷地不行气得也不行,原地自闭不肯动了。
于晨无奈,转头朝他伸出手,“别气了,这样,我牵你?”
易晓天瞪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握住了他的手。
绿毛在旁边都看醉了。
……
三人去了肯德基,给小破孩点了个儿童套餐,于晨不吃这类食物,易晓天另外给他去店里打包了一份意面回来。
莎莎一见易晓天就鸡飞狗跳,两人就像前世有仇似得,亏得于晨能在其中转圜周旋,没让这一大一小当众打起来。
“要尝尝么?”
易晓天递了根薯条过去。
于晨就著他的手吃了,笑说,“我上一次吃这个还是上小学我爸偷偷带我出来吃的,挺怀念的。”
“等你以后再好点儿,我带你把想吃的都吃一遍儿。”
易晓天拍著胸脯说得信誓旦旦。
“于晨哥哥,这个也给你吃!”
坐在对过的莎莎用油乎乎的手指把鸡块推过来,“我妈妈也不准我吃肯德基,不过现在她不在,我就要多吃点。”
她说完,看到易晓天也正看她,立刻两只手把鸡块一遮,眉毛一竖,凶巴巴说,“看什么,不给你!”
易晓天:“……”
他真的想抽她。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
带莎莎回家的车上,于晨忽然压低了声音对易晓天说,“她挺像小傻的?”
易晓天一愣,眉头抖了两下。
小傻,那是他跟于晨很小的时候偷偷捡到然后养了几天的流浪小狗。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那小白眼狼当年也是,就爱亲近晨晨,晨晨对动物过敏不太碰它,它却偏爱摇著尾巴往他身边靠,易晓天给它喂奶洗澡,它却老冲他吠,还往他身上尿尿。
想起那时候的事,再看看坐在于晨另一边现在脑袋一点一点正打瞌睡的小破孩,易晓天又无奈,又有点想笑。
于晨低头摆弄了一下挂在手机上的羊毛毡小狗,问,“下周六有安排吗?”
“啊?下周六,”
易晓天愣了下,他看了眼手机日历,反应过来,“7月6号,我生日?”
“嗯。”
于晨笑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易晓天蹭了蹭鼻尖,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红了一片,他清清嗓子,“随便吧。”
于晨看看他,又拨弄了一下小狗挂坠,像是在沉吟什么,过了会儿才问,“那天,易叔叔回来么?”
易晓天眼睫抖了抖,心跳得莫名很快,“不、不回来吧,他说下周要去国外来著。”
“嗯。”
于晨点点头,又不说话了。
易晓天抓著手机,偷偷看他。
“你……”
于晨这时候也把目光转了过来,跟他偷看的目光对了个正著,于晨愣了下,而后就笑了。
易晓天清清嗓子,“什么?”
“我是想说,你还记得除夕的时候答应的事么?”
于晨问。
易晓天“啊?”了一声,开始努力回忆。
于晨看了眼前面认真开车的司机,然后放低了声音,“你说等我回来,会陪我看月亮。”
“噢!当然记得!”
易晓天点头,他笑著扬了扬眉毛,也压低了声音,“怎么,我生日,你要我陪你看月亮?”
“嗯。”
于晨迎著他的目光也笑了,眸底仿若有碎光,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仿若耳语般的声音说,“我想从你的窗里看月亮,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出来了,距离出柜也不远了。

我一直想从你的窗里看月亮。——张爱玲《倾城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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