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计在于晨》 BY花笙弥

34、34

“然后,你就被校花一板砖拍了?”
饶是见多识广大佬如易晓天,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忍不住举著根棒棒糖傻了半天才喃喃出声,“牛逼啊。”
“二哈快让我瞧瞧,后脑勺开瓢了?”
庞胡掰过方士其脑袋仔细端详。
“滚滚滚,”
方士其拍开他的咸猪手,挺胸抬头可骄傲地说,“我家女神可温柔善良了,怎么可能干那么凶残的事儿!她一见著我就把板砖丢了!”
就算丢了也不能抹掉她确实差点拿板砖给你开瓢的事儿啊!
庞胡很想摇醒这个二货。
易晓天啧啧感叹了两声,把棒棒糖含了回去,含糊不清说,“后来呢?变态找著没?”
“肯定是因为看到我一路保护,所以那个变态不敢再现身了!”
方士其理直气壮,还颇兴奋地拍拍胸膛,“我答应女神每天顺路保护她回家!”
“哟,护花使者啊?”
庞胡调侃,“恭喜恭喜,距离你偶像更近一步了。”
易晓天叼著棒棒糖诧异,“你跟她顺路啊?”
庞胡在旁边一脸揶揄,“就是绕地球一圈再转回来,他也能顺路。”
方士其挠挠头笑得像个二傻子,欠抽得易晓天都忍不住往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
“真羡慕你们,明天就开家长会了还能这么乐呵。”
庞胡摇摇头。
一提起这残酷现实,方士其止不住打了个哆嗦,本来的得瑟全不见了。
“天哥,这回你爸也不来吗?”
庞胡好奇地问了一句,“你这次进步这么多呢,要是我爸,非得乐疯了不可。”
易晓天把棒棒糖从左边滚到右边,哼笑了一声,“谁稀罕他知道。”
易晓天家里的情况,就是庞胡方士其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从往日的只言片语当中,只大概能知道天哥他妈妈去世很早,他爸一直忙著生意不太管他,而且父子俩的关系不太好。
说不太好可能还说轻了,但是亲生父子到底能有多大的仇怨闹得这么僵呢?父母和睦家庭温馨除了偶尔会被父母混合双打就没感受过更糟糕情况的庞胡想像不出来。
全校上下,知道真相的可能只有1班的那位学神了吧?
……
周五的家长会很快就到了,上完最后一节课,高二所有班级都开始布置教室分派任务,有的负责去校门口迎接班里家长,有的负责打扫教室美化黑板,有的给桌角贴名卡放成绩单,有的准备茶水杯子核对流程安排,剩下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就满校园孤魂野鬼似得晃荡。
易晓天无聊地坐在单杠上画涂鸦,嘴里口香糖时不时吹个泡泡出来,又啪的吹破。
难得今天放了晴,西北风虽然凌冽,阳光却很明亮,映照得操场上红色的塑胶跑道,黄色的看台台阶,绿色的足球草坪都鲜艳欢快,看的人心情都能好不少。
“天哥!可找著你了!你在这儿干啥呢?”
方士其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扒著单杠问,“老李不是说一会儿家长会让你上去发表进步感言嘛!”

泡泡又破了,易晓天都不看他,自顾自地低著头画画,“没兴趣。”
其实不止老李,就连祝主任都找过他,说是全年段家长会的时候让他上报告厅台上跟于晨他们这些优秀学生代表一起发言分享自己这次成绩进步这么快的秘诀和感想,这是把他树立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吊车尾逆袭成功的范例,易晓天当然是拒了。
真要他去说,他也能说,不仅能说,还能即兴演讲,洋洋洒洒三千字不带重复地好好夸一夸他们家学神。
但是
一想到到时候台下坐著的人……
他就有些烦躁。
方士其试了三次,总算成功坐上了另一根单杠上,他看出他们天哥心情好像不是太好,想了想决定祭出杀手镧。
“天哥,我刚出教学楼的时候遇到学神了。”
果然,一提学神这俩字儿,一直不想搭理他的易晓天就撩起眼皮望了过来。
“他怎么了?”
易晓天问。
“学神好像被他们班主任安排去校门口迎接家长了。”
方士其讨好地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他,暗搓搓撺掇,“今儿风还挺大的,学神撑得住么?天哥,你这也没事儿,要不要一起去校门口看看?”
方士其想像中,他天哥闻言变色翻下栏杆风风火火杀向校门口的场面并没有出现,易晓天只是皱了下眉,就又低头继续画起来了,仿佛压根没听到他刚刚说的。
方士其震惊了。
这发展不太对啊?
天哥今儿吃错什么药了?
还是说……
“天哥,你又跟学神吵嘴了?”
方士其小心翼翼问,“别啊,床头吵架床尾和,人学神那么弱,你就稍微让著点人家嘛!”
易晓天拿笔尖指他,“给我把话吞回去!瞎几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谁跟谁要吵架了?我俩关系蜜里调油好著呢!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抽你!”
哟?
看来推测出错了,不是小两口吵嘴啊?
方士其摸摸下巴,也是,就他天哥平日里对学神千依百顺那样子,也不像敢跟学神吵架的,那到底是咋回事呢?
他们家天哥可真是个让人难捉摸的帅哥啊!
……
“于晨,你别站风口了,冷。”
李梓涵拦住准备上前的于晨,从他手里抽走了那一叠宣传册,叮嘱道,“这边有我呢,你就站在旁边当一个完美帅气的华光门面就可以了!”
于晨无语看她。
“老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安排你来迎接家长,”
女生还在嘀嘀咕咕,“虽然你往这儿一站也确实吸引目光了,但是就这天气,万一著凉怎么办啊?帅哥可是珍惜资源,还是病弱帅哥,保护资源人人有责啊。”
于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他掺和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班里人对待他的态度好像也不像以前那么生疏了,这反而让于晨偶尔会有点不太适应。
今天天气很好,晒著太阳其实并不怎么冷,华光校门大开著,门外车水马龙热闹得不行,甚至还来了不少小摊贩在门口售卖小吃,吸引著偷偷溜出去的学生们。
空气中飘著各种烤红薯、糖炒栗子、煎饼果子的香气,伴随著升腾而起的热气,还有学生们的谈笑声,家长们的寒暄声,车喇叭声,人流声,充满了平凡又温馨的人间烟火气。
于晨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置身在这样的喧嚣中,他才会有一种他和其他人一样,是个普通平凡,又正常的人的感觉。
就好像他跟别人没什么区别。
阳光太明亮了,以至于他有些晃神,李梓涵又去招呼了一波他们班的家长,暂时空闲下来,看看表,又核对了一下手里的名册表。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班家长也基本都到了,”
她说道,“学神,你妈妈好像还没来?”
于晨回神,点了点头,“公司有事,她要晚点到。”
李梓涵“哦”了一声,开玩笑地双手捧脸道,“真想见看看啊,能生出你这种大帅哥的,一定是仙女下凡。”
于晨好笑地弯了下眼睛,神情温和,“时间到了,回去吧。”
李梓涵点点头,又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满脸憧憬地看著校门外,“烤红薯好香啊~~”
她眨眨眼,看于晨,“学神,我偷偷去买个红薯,你吃不?我请你!”
于晨摇头,“不用,谢谢。”
李梓涵倒也没纠缠,她知道他们学神很多东西是不能碰的,就独自乐颠颠地跑去了外头卖烤红薯的老大爷那里问起价格来。
刚付了钱,一转头才发现于晨也跟著她出来了。
于晨微微偏头看著那个烤红薯的大铁桶,琥珀色的眸底里带著几分好奇与探究,像个小朋友似得,竟然有些可爱。
李梓涵差点捧脸尖叫,清了清嗓子。
于晨抬眼看她,目光充满疑问。
“咳咳,学神,今天怎么没看到你们家那位校霸呀?”
她用宣传册遮著嘴,强行转移话题,“他平时不整天围著你转悠嘛?今天一整天都没见人。”
“不知道。”
于晨摇头,对她调侃的“你们家校霸”倒是没什么反应。
他又看了一会儿那个红薯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冰糖葫芦的叫卖声,他微微一愣,转过头去,就见一个衣衫简朴的老奶奶面前支著一个稻草人似得棍子,上头插满了一根根冰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和冰糖在阳光下鲜艳诱人,很是好看。
于晨看了一会儿就走了过去,李梓涵刚从老大爷手里接过热腾腾的烤红薯,掰开正要啃就看到他们学神走到了卖冰糖葫芦的老奶奶那儿,她眨眨眼也跟了上去。
学神这是也对冰糖葫芦产生了好奇?
“冰糖葫芦多少钱?”
他问老奶奶。
咦?
李梓涵愣了一下,让她更震惊的是,在老奶奶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于晨低头掏出手机,对著二维码扫了扫,就转了五百块钱过去。
李梓涵:“???”
这是什么操作?
眼见著于晨从老奶奶手里把整个稻草靶子连带著上头二十多根糖葫芦都接了过来,李梓涵都傻眼了。
于晨却还是一脸淡定,他目送朝他连连道谢的老奶奶走远,平静如水地摘下一根糖葫芦递给了李梓涵。
“谢、谢谢……”
李梓涵都结巴了,“那个,学神,你喜欢吃糖葫芦?”
就算喜欢也不用买这么多吧?
吃得完吗?
再说这些糖葫芦也用不了五百块吧?
“我不喜欢,”
于晨说,“有人喜欢。”
他说著,一手扶著稻草靶子,一边拿手机拨了个电话。
嘟嘟两声,电话接通,他言简意赅地对电话那头说,“来校门口,吃糖葫芦。”
三分钟后,易晓天龙卷风似得刮了出来,于晨把整根稻草靶子塞进他手里的时候,他都傻了眼了,半晌没回过神。
李梓涵在旁边都看醉了。
跟著出来的方士其惊叹一声,“没想到学神还是霸道总裁啊,为天哥承包了整个校门口的糖葫芦!牛逼!”
什么鬼。
李梓涵无语地看他。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易晓天抱著二十多根糖葫芦还在震撼,忽然听到他们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晨晨?怎么站在这儿?”
易晓天身体蓦地一僵,闻声转头望去,正看到一个女人站在熟悉的黑色私家车旁,一身优雅套装,面容娇好表情温和。
但是当她看到易晓天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易晓天心下一颤,下意识想要后退,有人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于晨抓著易晓天,镇定地对上了女人的目光,“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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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5

气氛变得有点奇怪,饶是神经大条如方士其,都莫名地不吭声了,李梓涵捧著个烤红薯不敢下嘴,眼珠滴溜溜地来回转,小心翼翼地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于母的失态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她脸上又挂起了笑容,但这个笑全然不似之前那般端庄和蔼,只是虚虚地浮于表面;未经社会洗礼的这些孩子也许无法看明白这种商务礼仪上惯常的公式化表情,但或多或少的总也会察觉出几丝异样来。
“小天也在啊。”
于母说。
平平常常的一句长辈对小辈的寒暄,却让嚣张霸道的混世魔王易晓天脸色又白了一白,他仿佛被什么千斤重物压著头顶,以至于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不堪重负地压低了脑袋,艰难吐出低低回应,“静姨。”
易晓天在外人面前总是嚣张的,他就连教导主任都不放在眼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张扬霸道,从来不知妥协。
方士其是第一次看到他们天哥这般退缩畏惧的模样,以至于他都感到了几分无措不解。
学神的妈妈有那么可怕吗?
明明看起来很温和亲切啊?
为什么天哥这么怕她?
于晨用力握了握易晓天的手,声音平淡,“妈,时间差不多了,你不是还要找老师说话么。”
他说完,往还在发楞的李梓涵那儿扫了一眼。
机灵的文艺委员立刻g了他们学神的意思,赶紧揣起一口都没来得及啃的红薯,扬著笑脸儿地迎到了于母面前,“阿姨,我是于晨的同班同学,我叫李梓涵,今天我跟于晨一块儿负责来这儿迎接家长的,现在就等您啦,来来来我带您去班里!”
女生热情地招呼于母,利落地嘴皮子叽叽呱呱毫不认生,“阿姨您真年轻呀,刚才我还在跟于晨说呢,能生出学神这样的大帅哥的,一定也是天仙下凡,您平时都怎么保养的呀,我回去也得给我妈说说,我妈开了家美容院天天保养也没您这么好的皮肤……”
于母一下有点不太适应这么热情的姑娘,不由自主地就跟著她走了,走了两步发现于晨没有跟上,她回头就见于晨还拉著易晓天站在那儿,她唇角一抿。
“晨晨,不打算带妈妈去你们教室吗?”
于晨平静地看她,“我还有事,妈妈,李梓涵会带你去的。”
于母表情微变,“晨晨!”
于晨神情不变,只是垂下了眼,无声地展现著他的倔强与抗拒。
李梓涵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这气氛实在太古怪了。
就在这时,于晨手里忽然一空,易晓天强行抽出了被他握著的那只手,在他身后低低地说,“你去吧,我没事儿。”
于晨收紧了手指,眼睫轻颤。
“二哈,”
易晓天提高了声音,招呼旁边的方士其过来,“来,帮哥把这些都分了!”
他自己拔了最上头一根糖葫芦,然后把整个稻草靶子塞到了方士其手里,叼著糖葫芦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诶!好勒!”
难得有眼力见的方士其赶忙应声,像个勤劳小蜜蜂似得扑扇翅膀到处分糖葫芦去了。
易晓天就靠到门卫室边上,卡嚓卡嚓地咬著糖葫芦,不再看这边了。
“晨晨。”
身后再度传来母亲的催促,声音中已经带出了几分紧张与泫然欲泣的焦灼。
于晨叹了口气,“马上来。”
他这么回应,但并未真的马上过去,而是快走了几步到了易晓天身前。
迎著易晓天讶异的眼神,他抬手压在易晓天后脑勺上把他拉近过来,低声说,“我跟小傻的主人约好了明天去看它,有空没?”
易晓天怔怔看他,虽没说话,眼底已经渐渐亮起微光。
“回答?”
于晨近距离地看他,弯了弯眼睛。
易晓天嘴角一弯,“放学了就买罐头零食去!”
于晨“嗯”了一声,压在他后脑勺上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像是安抚著一条大狗,“说好了。”
说完,后退了几步,转身而去。
易晓天目送他离开,抬眼时又触到了于母望过来时复杂的目光,他不自觉地偏头避开,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寒冷的雨夜,变成了那个年幼无助的孩子,湿淋淋的,惊恐的,茫然的站在那里。
看著担架抬过面前,看著救护车呼啸远去,黑夜就此将他吞没。
“卧槽!天哥!!”
方士其往他背上猛然一拍,易晓天骤然回神,眼底还残留著几分空茫,“怎么?”
方士其没察觉到他的反常,只是震惊地捧手机,“庞胡说你爸来学校了!”
“什么?”
易晓天愣了一下。
……
易良才是被祝主任热情地送出办公室一路送到5班教室门口的,他今天来得比较早,孩子们还没下课他就来了,所以没跟校门口迎接家长的于晨他们碰上面。
这次易晓天考得很好,易良才决定再给华光捐一笔钱,相关事宜昨天跟祝主任的通话里已经有所提及,今天这短暂会面,主要还是想了解一下自家儿子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
金主爸爸在前,混小子虽然依旧混,祝主任还是尽量挑好的说,委婉之馀也把他最近学习认真,成绩进步飞快的事情好好地夸了一通,言辞恳切,语气中满是期盼与展望,仿佛易晓天就是个天纵奇才,马上就要被北大清华招生办争著抢了。
易良才就是在祝主任喜笑颜开的护送下踏进5班教室的。
他年过四十,西装革履,五官硬朗英俊,不苟言笑,抬脚走进教室时,一身长期居于高位的强大气场就引起了整班家长们的瞩目。
活生生的霸道总裁范儿。
关键是看起来非常威严,负责迎接的谭倩倩压根不敢上去,往日的泼辣劲儿全没了影子,战战兢兢的。
还是庞胡认出了他,虽然心底也怂,还是强忍著惧意上前问好,把这尊大佛引到了易晓天的座位上去。
易良才一直板著张脸,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他一坐下就拿起了桌上的成绩单翻看起来,那一副旁若无人气定神闲的大佬气派,仿佛他看的不是他家儿子的成绩单,而是一份价值十位数以上的合同书之类。
他这一落座,整个教室的嘈杂声都仿佛低了几个度,就仿佛领导进了会议室,众人都不由自主屏息凝神起来。
易晓天一直是单人单座在最后一排的,位置格外宽敞任性,易父这么坐下,颇有几分坐在老板椅上的架势,庞胡状著胆子过去给他添水倒茶,同情地看了一眼坐在易父前排的自家老爸。
他老爸现在坐得笔直,比庞胡自己上课被老师盯著看的时候还端正。
不愧是他们天哥的爸爸啊,难怪天哥天不怕地不怕,祝主任他们的气场哪里赶得上他爸百分之一啊。
庞胡都有点同情他天哥了。
战战兢兢地倒上热水,易父抬头看了他一眼,食指在桌面轻轻敲击一下表示感谢,庞胡赶紧拎著热水瓶跑路,颇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成绩单上印的不仅有这次期中考的成绩,作为对比,还会有上一回月考的各科成绩,易父的目光逡巡而过,面上依旧不辨喜怒。
笃笃。
课桌忽然被人敲了敲,易父抬眸,就见隔了条过道的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笑呵呵地看他。
“嘿兄弟,你就是小天他爸吧?”
男人非常自来熟地带著热情笑容,一派淳朴憨厚,“我是方士其他爸,我儿子跟小天关系很好,小天经常来我家玩,我一看你这长相,嘿,不愧是亲父子,一个赛一个的俊啊!”
易父朝他颔首,“你好。”
方士其他爸完全没感觉到对方的冷淡,自顾自地絮叨,“我跟你说,这回小天可真出息了考这么好,你回去可得好好奖励他一下,要我家小兔崽子能考这分数,我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哎大兄弟,你家有没有什么教小孩的秘诀啊,这次小天进步这么快,你是怎么教的啊?分享分享呗?”
方士其他爸呵呵笑著掏出手机,“对了大兄弟,你没加群呢吧?咱们5班家长有个家长群,群里有很多关于孩子的事情和学校通知,你要不要也加一个?”
“我跟你说啊,现在青春期的孩子就是难搞,都不知道他们成天都在想什么,就说我家那小兔崽子,一放学就整天儿的看不见人影,也不看看他这成绩,要不是我到处托关系,他怎么进得了华光!”
“哎你看看他这课本,”
他翻了翻桌上的书,嫌弃得不行,“都比书店里的书还新,人家好学生的书上都是笔记,这混球八成上课又在睡觉,回去非得好好揍一顿不可!”
易父一直面不改色地听著方士其他爸絮叨,既不打断也没什么反应,这会儿也随手翻开了桌肚里放著的一本语文书。
他只是信手翻了两页,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瞬变,原本靠在椅背上的上身微微前倾,快速地把整本书都翻了一遍。
方士其他爸瞄了几眼,立刻笑得欢畅,“哈哈哈,你们家这小子上课看来也爱开小差啊,这插图都被他涂成什么样了!”
“哎哟喂,老实说大兄弟,小天这画得还挺不错的啊,是不是专门学过啊?好好发展一下说不定很有前途!”
“哎哎?兄弟,班主任都要来了你怎么走了,你去哪儿?”
方士其他爸诧异地看著沉著脸起身快步从教室后门离开的易父,满面疑惑。
庞胡看著还在那儿大呼小叫的方士其他爸,扶了扶额。
不愧是亲父子,整个教室能这么堂而皇之毫无压力跟天哥他爸寒暄搭话的,也就方士其那个二货的爸爸了。
……
教学楼室内不好吸烟,易父在一楼临著小花坛的过道上点了根烟冷静。
这么多年生意场上的打拼让他习惯性的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允许自己在大庭广众下失态。
整根烟他只吸了一口,就静静看著它在指间缓慢燃烧,思绪也随著袅袅白雾飘散。
飘到了很多年前。
晃神间,有几个人从身后经过,看著像是几个家长领著孩子正在跟老师交谈。
一楼的几个班都是精英班,学生个个都是品学兼优的天之骄子。
易父掐了烟头,整理了一下衣装准备回楼上,身后传来他们的谈话声。
“孙老师,我家樊阳这次怎么会考这么差?”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这无缘无故的成绩就下降得这么厉害,我跟他爸问他是不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他也不吭声,我们这做家长的怎么放心啊,华光是重点高中,我们本来不应该怀疑的,但他这样子肯定是有事儿了,孙老师,您可得好好管管啊!”
“怎么?华光还有学生搞校园暴力?”
另外一个家长惊讶。
“这有没有的没有证据我也不能信口胡说是吧,”
最开始那个女声语气担忧,“可这成绩单明明白白的,我们家樊阳以前成绩一直很稳定的,分科到现在一直都在年级前十五,虽然不说有多好但也不算差吧?这次一下子就掉到五十多去了,尤其是这英语——”
“樊阳妈妈,你别急,校园暴力这种事呢是肯定不可能的,”
孙老师的声音冷静沉稳,很有信服力,“关于他这次的成绩我还是知道一点原因的,樊阳他这次啊,主要还是因为心态不稳,考试前他跟人打赌比期中考成绩,所以考试的时候太紧张了,他底子很好,心态放平,下次就好了。”
“打赌?还有这种事?”
樊阳妈妈惊讶,随即松了口气,“樊阳,你老实说不就好了,害我们这么担心,你跟谁打的赌呀?他这次考怎么样?”
樊阳低著头,艰难说,“易晓天,5班的。他……这次考得比我好。”
易父离开的脚步一顿。
“5班的?”
樊阳妈妈声音诧异,“5班不是普通班么,你说他考得比你还好?”
“这名字我刚刚在成绩单上也看到了,”
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说,看起来也像个家长,“英语单科年级第一,我还以为是精英班的呢,小风啊,这孩子英语成绩比你还好,你可得加油,光盯著你前面的年级第一的同学不够,还要时刻保持警惕,小心被人赶上啊!”
男人旁边戴黑框眼镜的少年推了推眼镜,“我认识他,易晓天么。”
他低低地哼了一声,轻声嘀咕,“上回连60分都不到,一下子就能满分了,谁知道他怎么考到的。”
“什么意思?”
男人诧异。
黑框眼镜的少年唇角带著讥笑,看樊阳的妈妈,“您随便去年段里打听看看,谁不知道易晓天成绩一直都是吊车尾,总分能过250都难,这次一下就过550了,您觉得可能吗?”
“就为了赢樊阳,谁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
“怎么?”
樊阳的妈妈皱起眉,“这孩子作弊了?”

36、36

“不是的。”
就在这时,抱著一叠资料跟在那位孙老师身后的一个漂亮小姑娘忽然开了口。
她声音不太大,看著有些腼腆,但目光清亮,很严肃地反驳道,“易晓天没有作弊,这次的成绩都是他自己考出来的。”
她这突然的出声,让本来在讨论的几位家长都愣了一下,有些尴尬。
“这是我们班班长,杨静秋。”
孙老师在旁边拍了拍杨静秋的肩膀介绍。
“哦,你就是杨静秋啊,年级第一名,很厉害的小姑娘啊。”
樊阳的妈妈笑著打圆场,“长得也漂亮,你爸妈一定很骄傲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
杨静秋脸红了红。
“你当然帮他说话,”
戴眼镜的男生语气很是古怪,“谁不知道你们走得近。”
杨静秋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樊阳,你肯定也知道吧?”
男生朝樊阳抬了抬下巴,“杨静秋跟那个易晓天,早恋呢,天天混在一起,整个年段都传遍了。”
“江、江风!你不能这么胡说八道!”
杨静秋脸涨得通红。
樊阳看不过去,皱眉瞪江风,“你闭嘴!”
江风眯眼,“我可是在帮你说话。”
“用不著!”
樊阳大声说。
眼见两个男孩子莫名其妙就起了冲突,两方家长都愣了。
他们站著的地方就在2班教室后门附近,教室里有家长们好奇地朝外张望著。
一个打扮斯文的中年男人从后门出来问,“怎么了这是?”
“静秋爸爸,没事,”
孙老师也很头痛,她也是没想到一个易晓天怎么能这么多事,再看看那边看热闹的家长们,她实在不想把事情闹大,便转头对杨静秋说道,“静秋,先帮老师把这些拿回教室发给各位家长,然后把电脑投影仪打开,给家长们看一下我们班的宣传视频。”
她吩咐完,但见杨静秋却好像没听到似得杵在那儿,面色发红,嘴唇紧抿。
“你这样信口开河,太不负责任了!”
女生显然从来没跟人大声吵过架,就连愤怒都很没气势,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得道歉!”
“道歉?我又没说错。”
江风被他爸爸按著肩膀意欲拽走,闻言又转回头来冷笑,“谁不知道你天天围著他易晓天打转,又是篮球场送水又是课后帮忙复习送笔记,两个人还老是鬼鬼祟祟往没人的地方钻。”
“我就搞不懂了,易晓天那种人有什么好?你一个优等生,干嘛自甘堕落地跟他鬼混在一起。”
杨静秋目瞪口呆,被气得一下都说不上话来。
“江风!你他妈住口!”
樊阳急红了眼,挣开自家妈妈就冲上去狠狠推了江风一把。
江风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掩饰性地推了下眼镜,看樊阳,“你们几个真搞笑,一个个上赶著给人当舔狗,”
他说著还不屑地瞥了杨静秋一眼,“杨静秋你也挺厉害的,自己跟著易晓天跑,还有樊阳心甘情愿给你当备胎,就连咱们大名鼎鼎的学神都那么关心你,我可从没见过于晨跟女生走近过,你倒是很有手段,把人都拉下神坛了。”
“你、你!”
杨静秋抖著手指他,气得眼眶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静秋!”
杨父脸色不好看了,一把扯过她问,“这小子说的什么意思?你整天在学校不好好学习都在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没……他胡说八道……”
杨静秋的脸都白了,被她爸抓著肩膀整个人都在发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叔叔,你去打听打听,学校里谁不知道啊,咱们校花校草就是一对儿。”
江风还嫌不够似得说风凉话,“哦,校草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易晓天,前段时间刚跟人打架被警察叔叔送进局子呢,那可是位风云人物。”
“不过人对你家女儿倒是挺贴心的,她被人欺负他还给出头护著,还画画哄她开心,也难怪她这么死心塌地。”
“小风!?”
江风爸爸皱眉拍了下他脑袋,“快闭嘴,不要说了。”
江风终于闭了嘴,但镜片后的眼睛不著痕迹地扫过走道拐角那儿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他刚刚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看到祝主任把这个男人送出来,他是易晓天的爸爸。
江风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易晓天跟他爸爸关系很差,知道这一点的人不少,因为易晓天从来没有在人前掩饰过。
江风就是看不爽易晓天,就是恨他跟于晨两个人把他耍得团团转。
“哟,我还以为是谁在背后抹黑我呢?又是你?”
这时,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紧跟著,一个松垮垮穿著校服外套,袖子撸到手肘,身形高挑的男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他长得非常好看,五官鲜明,眉眼乌黑锐利,剑锋一样的眉毛一皱,整个人就透出一股出鞘利剑一样的攻击性,非常具有存在感。
“易晓天。”
江风一看到他,脸上的冷笑就淡去了,变得面无表情,镜片后的双目冷冷的有带著股紧张与警惕,“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嘛关你屁事!”
易晓天大摇大摆地走下来,站在江风面前,“怎么著,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呢?就这么惦记我?不好意思啊,老子压根不想理你,你算哪根葱?”
“你——”
江风眼中溢出愠怒。
易晓天冷笑,“想挑刺就找准了人,去找女生麻烦,你还真能挑软柿子捏啊,孬种!”
“这位同学,”
江风的爸爸皱起眉,把儿子拉到自己身后,表情微冷,“你说的‘上次的教训’是什么意思?你跟我们小风起过冲突?”
易晓天只嗤笑说,“问你自己儿子去。”
说完就懒得再理会他们,走到另一边杨静秋那儿拍拍她肩膀,“你不用怕,有哥在,会罩著你的!”
“……谢谢。”
杨静秋的声音哽咽。
“静秋。”
旁边的杨父脸色依旧阴沉,“这人就是他们说的易晓天?你告诉我你们俩什么关系?”
“他是我朋友——”
女生有些被吓住,咬著嘴唇往后缩。
“就是朋友?”
杨父表情更加不善,“你上次从店里拿走的饼干,是不是送给他的?”
杨静秋一下子无法回答。
啪——!!
在场之人全都愣愣地看著这里,杨静秋呆呆抬手摀住半边迅速红肿起来的脸,“……爸?”
杨静秋爸爸满脸怒火,手还维持在甩了一巴掌的姿势,“杨静秋,你让我很失望!”
“静秋爸爸!你怎么能动手呢!”
孙老师立刻急了,她上前就拉过杨静秋把女孩护到身后。
“孙老师你不要管,我就是要好好教训一下她——”
杨静秋爸爸还欲上前,杨静秋呆愣愣的,整个人仿佛木头一样无法反应。
孙老师拦不住怒火中烧的男人,被他粗鲁地一把推开,她脚下还穿著高跟鞋,被推得一个站立不稳撞到了墙边狠狠抽了口气。
“孙老师!”
本来听到动静就在远远围观的学生和家长们见此都震惊了,有几个胆大的赶紧跑过来想帮忙,但谁也没有离得最近的易晓天动作快,他像头被激怒的豹子,一下就凶狠地撞了上去,男人跟个蠢笨的熊一样被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易晓天指著他,语气是遏制不住的怒火,“你再动孙老师跟杨静秋一下试试?”
男生身高腿长,一双天生眼睫浓密乌黑的眼睛,因为此刻燃烧的怒火而亮得惊人,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凌人的盛气与霸道。
被他冷冷盯视的男人气焰下意识弱了半分,但还是脸红脖子粗地吼,“我教我女儿要你多管闲事?!给我滚开!!”
易晓天把捂著脸沉默的杨静秋拉到自己身后,“我管你他妈是谁,打女人的怂货!我告诉你,再让我看到你,见你一次揍一次!”
“你——!!”
男人狼狈从地上爬起来,面色涨得紫红。
“易晓天。”
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易晓天的身体猛然一僵,他转过头,就见他爸就那么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他之所以下楼来,就是因为庞胡告诉他他爸在楼下,只是没想到他一下楼就撞见了这场闹剧,一时怒火上头,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么看来,刚才这里发生的事情,想必他全看到了。
可真是挑了个绝佳的观赏位子啊。
易晓天不无讽刺地想。
他直挺挺硬邦邦地站在那里,与逐渐走近过来的男人冷漠对视。
孙老师被杨静秋扶起,惊疑看著走近过来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又看看易晓天,“这位是?”
“哦,他是我爸。”
易晓天面无表情说。
易晓天的爸爸?
围观者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今天这场面也太混乱了吧?
够劲爆的,这是校花跟校霸早恋,双双被家长现场抓包?
“易晓天,”
易父说,“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易晓天无所谓道,“你想听什么?我作弊?早恋?还是校园暴力?你想听什么我就说给你听。”
易父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在外人面前你就这么跟我说话的?你的教养呢?”
“教养?”
易晓天眼皮一撩,“我爸就没告诉过我什么叫教养。”
眼见这对父子也要吵起来了,孙老师头痛得不行,但是有了杨静秋爸爸的前车之鉴,对于贸然插入其中阻拦她都有了心里阴影,只能无力地在旁劝道,“易先生,您看这儿这么多孩子家长的看著,要不您带小天去办公室心平气和地慢慢聊吧?”
易父也不想在人前失态,他朝老师点了点头,“失礼了,”而后看向易晓天,“你不想继续在你们老师和同学面前丢脸就跟我过来。”
易晓天皱起眉,但扫了眼周围这群看热闹表情各异的人,还是不耐烦地跟了上去。
任课老师们现在都在各教室里应付学生家长,办公室里没有人,正好方便谈话。
就在父子俩刚准备走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杨静秋忽然鼓起勇气跑到了易父的面前。
这个向来腼腆害羞的女孩,半边脸颊还红肿著,面对气场强大冷硬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怯场。
“叔叔,”
她嗓音还带著颤儿,却强迫自己直视男人,“易晓天没有作弊,也没有早恋!请您一定要相信他!”
易父蹙了下眉。
易晓天都愣了,他哼笑了一声,“跟你没什么关系,一边玩去吧。”
“可是……”
杨静秋迟疑。
易晓天在她肩上一拍,一马当先地自顾自就走了
“这演偶像剧呢,可真够感天动地的。”
江风冷笑了一声,不无嘲讽地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戴口罩的少年扫了一眼,“你不跟去?”
于晨没理会他,只是静静看著那父子两走远。
……
“你告诉我,刚才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办公室门一关上,易晓天就听到了他爸冷冷的质问。
明明杨静秋帮他说话证明清白,可他爸却恍若未闻,压根不信,这个男人永远都是这样,只相信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易晓天连生气都提不起兴趣,懒洋洋靠在墙边,“是又怎么样?”
易父说,“考试作弊,霸凌同学,成绩倒数,勾引女生——”
易晓天面无表情,“对。”
“很好,”
易父几步来到他面前,声音压抑,恍若积聚著暴风骤雨,“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学校里画画,拿你的画去讨好女孩子了?”
易晓天眼神略有波动,他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随后却还是扬起下巴,“没错!”
易父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易晓天猝不及防膝盖一痛,半跪到了地上,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服输地倔强抬起头,“我爱干什么干什么你管不著!!”
“我管不著?”
易父怒火中烧,指著他,“你就跟你妈学的!还画画!还画画!”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抬脚踹过去。
“你别给我提我妈!”
易晓天并不由著他踹,猛地站起来狠狠推了他一把,吼道,“我就画画了怎么样!你有本事,也跟逼死我妈一样逼死我啊”
易父瞬间失去理智,扬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办公室门砰的推开,伴随著室外的冷风,高瘦的少年快步进来挡在了易晓天面前。
他站得那里,背脊如利剑般挺直坚韧,目光轻淡冷静,不闪不避地就对上了男人疯狂的双眸。
易父的手堪堪停在了于晨的眼前。
“易叔叔。”
于晨说,嗓音平稳,“您最好还是冷静一下。”
他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似乎总是这么不急不缓从容淡定,以至于让看到他的人也能瞬间平息怒火冷静下来。
易父与他对视了良久,终于慢慢放下了手。
“是你。”
他深呼吸了一下,强压怒火。
咚。
身后办公室门再度开了,于晨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易晓天跑出去了。
他并没有急著跟出去,而是看向了有些出神的易父。
“易叔叔,您应该对小天道歉。”
他淡淡说。
易父正盯著自己刚刚想要打儿子的手皱眉,闻言看向于晨。
“这次考试,是我和杨静秋一起帮他辅导的,”
于晨言简意赅,“他没作弊,杨静秋也是我找来帮忙的。”
易父微愣。
“小天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你对他有偏见。他一直都很好。”
于晨说完,礼貌地朝他略一颔首,也不再停留,转头出了办公室。
……
手机始终没有人接,但于晨在英语村找到了易晓天。
他正靠在河边的一棵树干上发呆。
阳光很好,水面波光粼粼,为了避免学生不慎落水,学校在河岸边立起了很高的铁丝网,易晓天就那么隔著铁丝网直勾勾地盯著水面,直到于晨走近。
“这河跟银川河是通的。”
易晓天还是眼眨不眨地盯著河水,却忽然开了口。
他嗓音有点哑,点著细微的鼻音,仿佛哭过。
于晨在他身旁站定,轻轻“嗯”了一声。
“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他终于转过头看过来。
于晨看他,摇摇头,“你很好。”
易晓天的眼睛有点红,他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恨他。”
“是他逼死了我妈。”
少年握拳,紧紧咬著牙,低低地说,“我妈妈生病的时候他不管不问!我找他给他打电话哭著求他回来,他都不肯露面!是他逼得我妈妈自杀的!他没资格管我!!他不配!!”
“他不配……”
易晓天用手背抹了下眼睛。
于晨平静地看著他宣泄,而后给他递了张纸巾。
“我没哭。”
易晓天接过纸巾,还不忘倔强否认。
“嗯,风太大而已。”
于晨弯了弯眼睛说。
“你不准笑!”
易晓天红著眼睛警告他。
语气虽然凶,但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却仿佛强装凶悍实际却很可怜的受了伤的小野狗。
于晨还是笑了,他上前摸了摸这只小野狗的头毛说,“没事了。”
头顶温柔的抚摸让易晓天愣了一下。
于晨琥珀色的眸底映著日光,流淌著温暖的笑意。
从小到大,一直是这样。
每次都是他出现在哭泣的自己面前,对著他温柔地笑,然后朝他伸出手来。
易晓天看著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有点愣神。
“怎么了?”
于晨问他。
易晓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抬手勾下了于晨的口罩。
于晨清隽俊秀的脸展露在了阳光下,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唇色浅淡微抿著,在温暖的日光下非常脆弱又好看。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易晓天。
易晓天忽然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吻了上来。
……
“……”
因为担心而四处寻找易晓天的杨静秋看到这一幕,猛地摀住了自己的嘴。
她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著那两个亲吻在一起的少年,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跑开。
怎、怎么可能?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为什么他们会……
他们两个都是男生啊?
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杨静秋一边跑,一边又惊又觉得荒谬,有种无助的恐慌感席卷上来,伴随著某种酸涩跟被朋友背叛的难过。
她想起之前他们三个一起复习,想起于晨鼓励她去跟易晓天表白,想起第一次见到易晓天的时候他做的那只羊毛毡小狗。
原来,原来是这样。
她太笨了,就因为他们都是男孩子,所以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太过分了……”
她停下,抱著膝盖蹲了下来。
他们,他们是不是一直在拿她当挡箭牌?
怎么能这样……
“杨静秋?”
远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杨静秋一愣,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到教导主任胖胖的身体正从林荫小道的那一头走过来。
她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
“杨静秋,”
祝主任沿著小道走过来,一边四处张望,“我正找于晨呢,有人说看到他过来了,你见著了么?”
杨静秋呆滞。
“这大冬天来这儿干什么?”
祝主任一边说,一边皱眉望著小竹林,“难道去河边了?”
竹林那一边,于晨和易晓天就在那儿,他们现在……
杨静秋悚然一惊,兔子似得飞快窜过去拦到了祝主任面前,“我、我我看到了!”
“是么?”
祝主任一愣。
“我看到了!”
杨静秋深吸一口气,超大声说,“于晨回教室了!!”
祝主任被她给吓了一跳,杨静秋平日里说话都轻声细语的,这突然这么大声,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但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了,有些狐疑地看她,“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杨静秋愣了下,结结巴巴说,“风、风……太大了……”
“哦,那行,既然他回去了那我们也回去吧,”
祝主任不疑有他,催促道,“你也赶紧准备一下,一会儿还要去报告厅演讲,你跟于晨都是重头。”
“嗯、嗯……”
杨静秋跟著祝主任离开,忍不住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
傍晚,私家车里。
于母望向安静坐在旁边望著车窗外出神的于晨。
“晨晨,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我听到他们都在讨论……”
“什么事也没有,妈妈。”
于晨转过头来回答。
他的回答显然并没有安抚到于母,于母眼神闪烁不安,她一把握住了于晨的手,“晨晨,不要再跟小天走一起了好不好?”
周叔从后视镜里担忧地望过来。
于晨静静看著自己那只因为母亲过于用力而被抓得皮肤青白的手,语调一如既往地平稳,“妈妈,我有分寸。”
“可是妈妈真的害怕。”
于母的声音几乎有些哽咽了,“晨晨,妈妈真的怕。”
于晨闭了闭眼,抬手轻轻搂了搂母亲。
“没事的。”
他说,“都会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卡了整整三天……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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