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房老板的人生楷模
房璜把洗衣机的盖子盖上,洗衣机便轰隆隆的响了起来。他盯著洗衣机站了一会儿,又蹲下来去看滚筒里面的情况,里面的衣服和泡沫白花花的一片,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真的回到了高中时代每次洗校服的时候。
说到高中时代,白涵其实并没有参与房璜的高中时代。房璜也没有给白涵的高中生活涂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别说是平行线,两个人是不同象限里的两个点,根本处于不同的圈子和世界里。
高中忙,课程又紧。本来就不在同一个年级,自然见面的机会也寥寥无几。高中又不像初中小学,房璜和白涵放学后各回各家,偶尔清晨看著对方叼著个包子匆匆往学校跑,也来不及打一声招呼,况且,就算是打了招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圈子不一样了话也说不到一起去,各自也就不再好奇对方的生活,偶尔听到些什么,也都是从各自家长口中得知。
不得不承认,白涵没有直接参与房璜的高中时代,却贯穿了房璜的全部生活。
对白涵,房璜的整个学生生涯经历了讨厌、莫名其妙、仰慕、喜欢,最终到再没有感觉的过程。十五六岁的男生明白的是自己喜欢的原来是隔壁那小子,这点先于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同性。对自己喜欢男生,房璜多少有点惊愕,但一想到是那小子,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房璜能喜欢上白涵,房妈妈功不可没。要不是房妈妈每天在吃饭时跟房璜念叨白涵这儿好哪儿好,房璜也不会发现白涵真的长得好人好学习好有理想有抱负。白涵初中的时候是学生会主席,冷静自制手段果决说一不二。在几次被白涵国旗下的讲话煞到之后,房璜慢慢的觉得原来白涵真的什么都好。
性格暂且先放到一边,刨去那别扭到麻花儿都稍逊一筹的性子,白涵简直就是他的人生楷模和丰碑。
房璜悄悄的看著白涵从容淡定的处理好一切事情,学习、工作、竞赛样样稳拔头筹,就连半夜他在背书时,从隔壁偶尔传来白涵做题时不屑夹杂著为难的“哼”都显得特别可爱。
他承认自己是别扭,但他骨子里的别扭往往体现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比如说父母亲人,以及现在的白涵。但白涵的别扭是面向所有人的,这点被房璜高度概括为“态度一致,有立场”。虽然在有些时候其实挺烦人的,但白涵确实有能力,就算别扭也只是嘴巴坏,其实纯良无害得跟什么似的,周围的人也还都挺敬重喜欢他的。
但白涵这样的形象在后来土崩瓦解。
白涵高中时交了个女朋友,姑娘叫杜诗雨,温柔娴静自立有主见,也就是因为有她的鼓励支持,白涵才下定决心放下各种竞赛踏实的考艺校好好跳舞。房璜第一次发现原来白涵也能那么温温柔柔毫无掩饰的笑。
这种态度是从小跟白涵一起长大的房璜从未见过的。白涵对女朋友很好,好得不别扭,大大方方的承认喜欢、关心,一点儿也不傲娇。两个人在一起让人感到的更多是羡慕而不是嫉妒。房璜本来也没想跟白涵怎么样,年少的时候留个念儿想总是好的,现在连念儿想都彻底没了。
没了念儿想的房璜一下失去了目标,五脊六兽。人生丰碑坍塌了,他无所适从。让他感到可怕的不只是这个,他的暗恋──即使他不会承认──无疾而终,曾经那么喜欢爱恋的,满满占据著他整颗心脏的对象,他一下子觉得无关紧要了,这让他比没有草原还要绝望。原来人性真的这么淡薄,或者说他自己的人情,居然真的这么冷淡,喜欢和无感不过是一瞬间的切换,而他对此感到无所谓。
白涵要考艺校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他和白妈妈或者大多数人想的一样,这是不负责任和不务正业的选择,根本不会有结果的。白涵舞跳得是好,但他家里并非艺术世家,成绩又好成那样,何必孤注一掷,只是面儿上还会说些什么真好啊肯定没问题的之类的话。
房璜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白涵。相处了十几年而他对白涵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一无所知,这让他恐惧。
于是他开始认认真真的思考人生。
房璜思考人生主要体现在阅读上,他开始大量的阅读历史和哲学,白涵于他再不过是邻居而已。
这种人生态度的变化被房璜的物理老师敏锐的捕捉到了。房璜所有科目里面物理最好,老师自然也会多关注他。房璜的物理老师是一个刚从师范毕业的年轻人,对所有的事物保持著热情与信心。他把自己理解的讲给房璜,无法描述的就认真的听房璜的看法,与这个高中生分享他的感悟,终于让房璜扫清迷茫和阴霾。
后高中时代的房璜专心致志的对自己的老师抱著喜欢、倾慕和爱意。那些小心思柔软的在心中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并最终枯萎凋零。
对,又他妈凋零了。
物理老师是喜欢房璜的。他在房璜进高考考场前急匆匆的打车到赶到考场,房璜看著六月的阳光照在他的头发上,和他额角细细密密的汗,恍惚了两三秒。听见他说著“平常心”“没问题”之类的话,房璜打断他说:“下次见面,就要以同事的身份相称了。”顿了顿又扬著下颚小声说:“那时候,就不是师生恋了。”
物理老师惊得一下子推开房璜,四下看了看又拽过他道:“你以为办公室恋爱就好过了么死小鬼?赶紧滚去考试。”
房璜的高考顺利,白涵的艺考也十分顺利。
白涵升大学后和女朋友异地,两个人心理压力负担太重,最后和平分手,以朋友的身份互相关心。
房璜大二上半学期物理老师去世,所有的期待与努力,终落下帷幕。
至于那之后,房璜再在大学的时候遇到白涵就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房璜一直知道白涵的事。白涵却不知道房璜转变,自从初中之后两人便不再那么亲密,房璜于他真真只是邻居后辈而已。
那时候的白涵一点儿也没想到之后的什么时候,两个人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自己一句:“今天累死了。”房璜的手就会理所当然的伸过来安抚自己的后腰,重复的说著:“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