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D 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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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传?他和他和他。5
焦珩是在繁重的工作中,接到弟弟的来电的。
沉着脸收起手机,他迅速结束和委任人的会谈,驾车直驱邻近他公寓的某家医院。
搭电梯到弟弟电话中提及的楼层,刚走出大门,迎面就是一记重拳挥来,焦珩闪避不及,背脊重重撞上墙壁,公事包也摔
落地上。
他没动怒,抽出手巾抹掉嘴角的血,冷冷打量面前的高大少年。
「你是谁?」他确定他们并不认识。
「他朋友。」
少年只说了简短一句话,也没言明「他」是谁,但焦珩一听就明白了。
「你胆子很大,敢对律师动粗。」他哼了声,弯腰拾起公事包。
「我揍的是强暴犯,不是什么律师。」阮苑森冷道。这男人容貌和某只泼猫惊人的相像,所以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来。
「强暴犯?你是法官吗?事情还没下定论,最好别乱诋毁,小心祸从口出。」焦珩不悦警告,越过对方走入病房。
焦珣正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看着病床上沉睡不醒的男孩。皮鞋击地的声响惊动了他,他立刻回头,漂亮的脸孔微微扭曲,
用几乎是含忿的目光瞪着他的大哥。
「你也要揍我吗?」焦珩垂下眼睫,面无表情的端详床上少年。「没人告诉我他是你同学。」
焦珣木然半晌,眼神逐渐转黯,摇了摇头。
「……我更想揍我自己。」
如果没让纪攸茗喝酒就好了。如果没要他睡大哥的房间就不会有事了。如果他没有半夜跑出去,丢纪攸茗一人在家的话……
太多太多「如果」,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严酷的事实就摆在眼前,无法改变,无力挽回。
回想起方才替纪攸茗换衣服时所见,他从齿缝间迸出声音:「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该做的都做了。」见与自己相似的凤眼狠狠瞪来,焦珩不为所动:「要听细节吗?」
「你……!」

「等你同学醒来,打电话给我,我们需要谈谈。」他不想浪费时间跟弟弟吵无谓的架,径自拿出一张提款卡,放在桌上。
「不够再跟我要,务必给你同学最好的治疗。哥还有庭要开,得去法院一趟,先走了。」
「等等!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工作?」焦珣一拳击在桌面,震得卡片往上弹跳一下。
「这跟心情有什么关系?工作归工作,私事归私事,我的委任人只会关心我在法庭上的表现,关心我能不能维护住他们的
利益,可不会管我的心情好不好。」
焦珩瞟了么弟一眼。「小珣,感情用事是愚蠢幼稚的行为,哥一再告诫过你的,你忘了吗?」
「我就是感情用事,我就是愚蠢幼稚,怎么样?」焦珣咬牙道:「你都把他弄成这样了,还要我多理智!?」
「都是我的错吗?」焦珩冷冷反问,见他很快把脸别开,又道:「放心,造成你同学的伤害是事实,他的事我绝对会负起
全责。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伤兄弟和气。」
语毕,他转头往门口走去。
刚才打他一拳的少年就倚在门边环胸看他,他傲然回视,擦肩而过时道:「有资格揍我的,只有床上那小子,其他人想都
别想。」
「你不了解他,才会说这种话。」阮苑森摇头。
「了解?」仿佛觉得这个词很可笑,焦珩轻蔑的扯扯嘴角,头也不回离开病房。
「……那家伙从以前就是这副德性?」阮苑森皱眉问。他知道焦珣的烂个性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只是嘴巴坏。像他刚才挨你打却没回手,表示他觉得那是他应该挨的。」焦珣低声道:「我哥是那种挨人一巴掌,就一
定要把对方左右脸颊都打回来的人。但如果是他欠人家,他也会加倍偿还……」
「是吗?」阮苑森完全无法苟同。「如果真是这样,你哥要还纪攸茗的,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
焦珣仿佛也对自己说的话感到迷惑,将头埋入双手,紧抿着唇不再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拜科技发达所赐,纪攸茗不用和造成他巨大噩梦的男人同处一室,也能藉由视讯设备,进行双方面对面的交谈。
尽管如此,他的目光始终低垂着,不曾投到面前的电脑萤幕上。
焦珩看看被退回来的空白支票,再瞄了眼萤幕里男孩垂下来遮掩住五官的发丝,道:「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觉得支票不方便,我可以改用现金给你。」
「……」
「喂!你说话啊。」他不耐的敲了下桌面。
「不用……」纪攸茗一抖,嗫嚅道:「你什么都不用给……」
「所以?意思是,你决定要告我?」
「……?」他茫然的抬了下脸,一触及男人的锋利视线,立刻像碰到高温般迅速弹开。
焦珩哼了声。
「小鬼,今晚我们牺牲用餐时间坐在这里,就是要做个谈判,既然你不想让父母或其他长辈知道,打算自己处理,那麻烦请你进入状况一点。」
「哥,口气能不能别这么凶?他毕竟又不是大人,什么都不懂是正常的。」焦珣忍不住插嘴。
明明对不起人的是他哥,怎么现在情势好像颠倒了一样?
「你闭嘴,我是跟他说话不是跟你。」若不是弟弟坚持也要在场旁听,他早把他赶出去。
焦珩把视线又转回到纪攸茗身上:「如果你还弄不明白,那我再说明一次。基本上你有两个途径可考虑。第一,和解。由我以金钱赔偿你的身体和精神损失,价码随你开,一切可以再谈。基本上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数目,我都可以支付给你。
「第二,提出刑事告诉。「强制性交罪」依法可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做两次以上以连续犯计,通常得加重二分之一刑责,加上你又是未成年,刑罚可能会更重。
「你可以去告我,运气好的话,我事务所的招牌不但全毁,还得吃上几十年牢饭。」
他冷冷说完,将上身前倾一些。
「前提是,你真能获得胜诉。这次的事件只能算意外,不是我蓄意所为,我也对你的身分毫不知情。你想告赢我,需要的运气可能不只一点,而是很多,过程也将非常耗时耗力。

「一般在我处理的类似案件中,原告最后都会选择和解。如何?你的想法是?」
几分钟过去,小鬼仍是垂头静默不语,他仿佛在对一颗黑色圆球自言自语,浪费他的唇舌。
焦珩往椅背一靠,伸手将领带扯松,五指插入一丝不苟的发中爬梳了下,从散落的发丝间抬眼斜睨那颗球。
「就算你怕我,嘴长在你脸上,用自己的嘴把自己的意见说出来,有这么难吗?昨晚也是一样,早点说清楚你是小珣同学,我听到他名字自然就会停手,光会哭哭啼啼,谁知道你在哭什么?」
「哥……」焦珣听不下去的出声,想再说些什么,衣角却被轻拉了下。他讶异回眸,双唇同时阖上。
「我……我不想告你。」纪攸茗低声道。
焦珩喔了声,静待下文。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听不大懂……反正,我什么都不会做……」
「很好,那你开个和解的价码吧。」焦珩道,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两片微微蠕动的薄小嘴唇上,想起自己曾无数次强迫男孩接受自己近似啃咬的亲吻,甚至失控的撬开男孩下颚,在那狭窄的腔室里冲刺。
如今菱形的瓣片犹红肿着,细看可见着上头伤痕遍布。他决定不论对方说什么数字,他都会一口答应。
「我也不要你的钱。」
「……什么?」
「你不用给我钱,真的。」
「……」焦珩换了个坐姿,十指交迭撑住下颚。「那你想要什么?不是钱也可以,你说出一样东西来。这是我欠你的。」
「什么都不要……」纪攸茗摇头,深吸口气,抬起脸迎上男人笔直的注视。
「只要永远都别再看到你……就好。」
焦珩沉默与他对视数秒,漂亮的墨黑眼瞳微微飘开,注意到男孩紧握住桌沿的泛白指尖。
「你……认真想清楚了?」
「……」
「我明白了,就这么办。以后我们没有任何瓜葛,我不会再主动找你,也请你记得你说过的话。」他说,毫不留恋的伸手将视讯切断,男孩瘦削的面容自此消失于萤幕上。

本来他曾考虑提出「第三个途径」的,如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也许是心理因素,虽然医生诊断纪攸茗的身体并无大碍,但与焦珩谈完话的当晚,他又莫名发起高烧来,意识也一直不太
清明,在病床上反复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才能够出院回家。
这期间,被迫缺席了几天练习的他,也从队友那边获知了一项非常不好的消息。
「魔鬼浩这个混蛋,你没去队练是因为生病,又不是故意不去,竟然就因为这样要你退出篮球队!」
焦珣刚在学校和教练吵完架,之后便和阮苑森一同回到他和纪攸茗的租屋处,焦躁的在小房间里不停来回走动。
「阿珣,你的脚才刚好了一点,还是不要过度─」
纪攸茗话说到一半,就被焦珣打断:「你是准备升三年级的正选球员欸,又不是刚进球队的一年级菜鸟,现在队上这么缺
后卫,那老顽固到底在想什么啊!再怎样不近人情也该有限度!」
他猛然顿住步伐。
「不行,我明天再去跟他凹,一定要说到他改变心意为止!」
「没关系……不用了。本来就是我不对……教练只是实践他警告过的话而已。」
纪攸茗很清楚江教练说一是一的脾气,他订下这样的规则,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不然就不是他了。
「怎么会是你不对!?明明是─」
焦珣忽然闭上口,面色铁青的别开脸。
话题又绕回老路上了……那是他们都还不愿意去碰触的,尚未结痂的伤口。
转念想想,纪攸茗的话还是让他非常火大。他是什么意思?教练要他走,他难道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你怎么可能真的「没关系」?不要言不由衷了!那是你待了两年的球队,队上的大小杂事都是你义务在处理的,现在学
长们毕业,你好不容易熬到得分后卫的先发位置,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魔鬼浩只是一时拉不下脸罢了,大不了我天天跟他鲁,鲁上一个暑假,哪天他气消了,自然会答应让你回来!问题是……」

他咬牙,指住自己的胸口:「你的「态度」!」
「……那个……」
纪攸茗轻咳一声,打破焦珣发完火后,忽然静默下来的空气。
「其实……可以打球的地方很多,不一定要在校队……」
他没有看向对方,自顾自的道:「我今天去公园跑步,在篮球场遇到一个跟苑森差不多高的男生,他球技好厉害,一点都
看不出才国三而已,在学校参加的居然还是跆拳道社……」
他笑了笑,虽然在对焦珣说话,眼睛却始终有些空洞的望着旁边的墙。
「他邀我组队参加下礼拜曰在公园举办的斗牛赛,四人一队,我们还差一个替补……
「阿珣,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玩玩……我介绍你们认识,他人很有趣喔……」
焦珣瞪了他半晌,冷道:「不必了,那天球队还有练习。」
纪攸茗闻言,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焦珣旋即转身,一言不发的开门离去,被用力摔上的门震得墙壁仿佛也摇晃了下。
「你还好吧?」一直静静旁观的阮苑森见室友始终呆坐不动,低声问道。
「没事……只是头好像有点昏……」
纪攸茗摇摇头,爬上了床铺,掀开棉被背对他躺进去,只留一颗后脑杓在外面。「……睡一觉就好了。」
「你睡吧,我出去一下。」
阮苑森替室友关上灯,出门打算再买点冰块和药物回来,不意在楼梯口看到某道人影仍直挺挺站着,没有离开。
他走过去,「喂」了一声。
那人影被惊动,用手背迅速抹了把脸,回过头来。
「干嘛?」他粗哑着口气问,漂亮的面容上没好脸色。
「……我才要问你干嘛。」
阮苑森把他的红眼眶看在眼里,没有说破,只道:「你……还是暂时先别来这里找他好了。」
焦珣眉间立时多了好几条折痕。

「为什么?」
「这几天他人都很好,但只要你一来过,他晚上就会发高烧。不知道原因,不过……」他顿住话尾,没有继续说下去。
焦珣脸色一变,回头直瞪着他方才离开的那道门,将下唇几乎都咬出了血,最后冷冷抛下一句「我知道了」,头也不回的下了阶梯。
阮苑森连自己也没察觉的叹口气,跟上前去,从后方托住他的手臂。
「脚应该还在痛吧?别勉强自己。」
控球后卫应该是球队里最冷静理智的人,怎么他们的控卫完全不是这一回事?
「……现在最痛的,不是脚……」
许久之后,焦珣沙哑说道,没有推开他的搀扶,也始终没有将低垂到几乎快埋入肩窝的脸抬起。
焦珩在台湾逗留了半个多月,不眠不休将事务处理完后,又飞回去美国,继续完成博士班的课业。
焦珣在机场眼睁睁看着大哥离去,虽然有很多话想说,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口。
「那件事」自此也成了兄弟俩之间的禁忌话题。
之后,他整整两个礼拜没去找纪攸茗,把所有心力都投注在复健脚踝和球队练习上。
到了礼拜曰那天,他借口帮大家买饮料,离开体育馆偷偷跑去公园观看斗牛比赛,见到一身便服神态清爽的纪攸茗,也看到了他身旁那位「高大厉害」、「人很有趣」的跆拳少年。
纪攸茗一七零出头的身高,在篮球员中算矮小,但焦珣总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他。
先天身材不足的部分,深信勤能补拙的纪攸茗,一个劲靠不间歇的苦练投篮及移位速度来弥补;他百米短跑可跑十一秒,三分球更有连投二十个都颗颗命中的纪录。
看他依旧敏捷的跑动在着重个人技巧的街头篮球场上,和队友合作无间的演出一记记好球,焦珣忍下出声喊他的欲望,有种一旦喊了,这美好画面也将化为乌有的莫名预感。

又是一个niceplay,接获妙传来个漂亮灌篮的少年放开篮框跃下,和纪攸茗交换了一个掌击掌的庆祝动作,两人都笑得开怀。
焦珣也同时转身,悄悄离开这座球场。
本想忍耐到暑假结束,再给对方多一点时间平复伤口的,但一项突如其来的消息,却彻底打乱了这一切。
当晚,阮苑森去酒吧打工,纪攸茗一人待在租屋处看书。忽然有人用力拍打门扉,他疑惑的放下课本,起身前去开门。
「请问……啊!」
见竟是面罩寒霜的焦珣,他吃惊的倒退一步,衣领随即被一把抓住往前扯去,被迫与那张狰狞的美丽脸孔近距离对峙。
「我没听错吧?听说你已经答应枫淮教练,下个学期就要转去他们的国中部就读了?」
纪攸茗怔了一会儿,含糊点了下头。「嗯……」
焦珣倒吸口气,不敢置信的瞪他。
「你疯了?枫淮那种流氓学校!专门收别人不要的太保学生,他们的篮球队尤其恶名昭彰你知不知道!?」他转去那里,
是想被活生生剥下一层羊皮不成!?
「没那么严重啦……你谣言听太多了,枫淮只是球风比较积极一点而已……」纪攸茗尴尬的游移着视线。
「他们的教练找上我,我也很惊讶……」据说是公园那场斗牛赛,正在寻觅后卫人才的邹教练也有去看,因而注意到他。
「不过想想,反正我已经不是梓齐的校队成员了,换个环境磨练磨练,对我来说也好……」
焦珣紧盯着他低垂的眉眼,不算浓却卷翘纤长的睫毛覆了下来,随着说话微微颤动。他忍住把那眼睫拨开的冲动,右手仍
紧缚在对方领口上。
有多久了?这家伙有多久没正眼看过他一眼了……?
这家伙乍看之下还是没变,傻傻的笑着,用软软的童音温吞的说着话。但实际上呢?
已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而且……像木材遇火烧成灰一样,是永远不会再回复的不可逆化学反应。
「痛……阿珣……」颈间的束缚越来越紧,几乎足以威胁呼吸,纪攸茗开始不安的挣扎起来。
「去跟枫淮教练说,说你不去了!」焦珣松手,改而箝住他下颚,将那张不断闪躲的小脸强硬扳向自己。
「再忍一年,明年我们一起去协扬念,那里的环境绝对比枫淮更适合你!」
「不行啦……已经答应邹教练了……不好反悔……」
「都是你的借口!」焦珣怒吼起来:「你干脆老实说吧,说你只是不想再看到我!你想到可以打球又没有我的地方去,管他是什么学校都行!」
「没有……不是这样的,阿珣……」纪攸茗努力想摇头,但下巴却被制住,动弹不得。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怕我?对你做出那种事的人又不是我!为什么……」
焦珣头一偏,眼角忽然瞄到墙上穿衣镜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那上挑的凤眼,和秀气的鼻唇……一切一切,和某人都是如此相像。
瞬间,他明白为什么了。
他猛然推开纪攸茗,挥拳打向镜中的那张脸。
「匡啷」巨响,镜子应声破碎,散落成一地碎片,脸也跟着消失无踪。但仔细一看,每块小片又映出了更多相同的脸蛋,焦珣怒不可遏,又举脚去踩那些镜片,甚至拾起其中一块,往脸上划去。
「阿珣!阿珣!不要……!」
跌坐在地的纪攸茗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奋力爬起来扑上前,抓住他手腕死死不放。
两人僵持许久,碎片终于自松开的指间滑落,「锵」一声掉在地上。纪攸茗整个人霎时虚脱下来,双膝一软,抱着焦珣瘫坐于地。
紧捧在掌心里的白晰手掌沾满了血,手心手背都是伤痕,他心慌意乱的翻看着,检视着,一时忘了自己怕见血,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
「干嘛这样……要是又伤到神经怎么办……」
他呜咽着,全身颤抖不止。

「你这样……我怎么还敢离开……到别的地方去……」
「那就不要走啊。」
纪攸茗的话取悦了焦珣。他才不管自己的手怎样,现在他眼里只有那张近在咫尺的,哭得稀哩哗啦的小脸。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连串沿脸颊滑落的透明水珠,忽然伸出舌,抵住了其中一颗。
水珠淌化消匿在干燥的舌尖,只有略咸的味道微散开来,引发更多渴意。他舔舔嘴唇,觉得根本不够,又伸舌去接更多水
珠,甚至一路往上,抵达红肿的泌出处,轻轻吮吸。
「阿珣……?」
纪攸茗回过神,惊吓的推开他往后退,手却被反握住,左右拉开一举压落地上。
后脑杓撞击在地板上造成的晕眩还没回复,温热的唇舌又袭上脸来,绵密舔着他的额头、鬓角、眼睛、鼻子,甚至,压上
他的嘴唇……
一样的触感,一样的重量,一样狭长的美眸,一样赤裸的欲望。晦暗的记忆排山倒海涌来,纪攸茗仿佛又掉入了似曾相识
的噩梦里,梦里的男人正野蛮的侵犯他。
掠夺完嘴唇,接下来就是……
「不要─」
他失控的惊叫起来,挣扎更加激烈,但力气比他大些的焦珣却执意环紧他,舌头强硬的探了进去。
焦珣已吻得情动,只想索求更多,他没有任何经验,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一切只顺应直觉而行。而单纯的亲吻很快
就无法满足他。
他开始希冀更直接的体温贴触。
他将阻隔于他们之间的事物一样样移开、剥除掉,彼此的衣物、紧阖的双腿……他试图把自己更深的嵌入那副单薄身躯中,
紧紧依附。他相信只要融为了一体,这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他……
但纪攸茗仍浮沉在梦里。
梦里他被圃慌腿,男人粗暴的反复贯穿弄得他好痛,真的好痛,但他无力抵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掉泪。然后男
人不屑的说了:「光会哭哭啼啼,谁知道你在哭什么?」

「啪!」
察觉「那个地方」正被轻轻抚摸,纪攸茗猛然睁眼,把力气全集中在右手,一掌用力摔在焦珣脸上。
「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脱离了箝制,他立刻往后缩去,慌忙把褪到膝盖的短裤拉上。因为手抖得太过厉害,泪水也模糊了视线,拉了几次才勉强拉好。
尽管最脆弱的地方多了一层掩蔽,让他稍稍安了心,但巨大的恐惧仍攫住他不放,他的双脚仍深陷在恶梦的泥沼里,不曾脱离。
打巴掌的人陷入混乱,挨巴掌的人倒一下子清醒了。
焦珣慢慢转回被打偏的脸,看见纪攸茗瑟缩在墙角发抖,便站起来,走过去想拉他。
「不……不要过来……」纪攸茗登时受惊,反更往角落缩去。
焦珣立刻顿住步伐。
「干嘛?放心,我没有要对你怎样……」
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那里的地上有玻璃碎片,不要再过去了。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个。」
纪攸茗一怔,缩回撑在地上的手,睁着一双红透的眼呆呆看他。
「阿……」他艰涩开口:「阿珣……我……」
「真是的,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焦珣转过身,他还记得这房间的医药箱放在哪,径自拿出纱布绷带来,也没擦药,随便往还在淌血的手上绕了几圈,当作包扎。
「你想转到枫淮就转吧,我不会再管了,当然……其实也没有资格管。」
他背对他走向大门,低头握住了门把。
「对不起……」

外传?他和他和他。6
「一杯威士忌。」
阮苑森闻声抬头,目光落在新客人裹着透红白布的手掌上。
「你不每天受点伤,就会活不下去是不是?」他淡淡说道,倒了一点酒在杯底,然后加冰块苏打水到全满,放上吧台。
「你耍我啊?这跟白开水有什么差别?给我换掉!」焦珣拍桌怒斥,见对方不理会他,低喃一声「算了」,端走酒杯一举喝
光。
「再来一杯!」他拭了下嘴,用力将空杯放回去。
阮苑森没有拒绝,如法炮制的默默弄给他,而焦珣也一要再要,转眼又干掉好几杯。
虽然都是刻意稀释过的,但本质毕竟是烈酒,喝到后来,焦珣白晰的脸上浮起一层色泽,坐没坐相的懒洋洋趴在桌上,似
乎也醉了。
「够了吧?快回去。」
「喂,哪有把失意客人往外推的道理?你这算什么酒保?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
「……」
口齿这么伶俐,看来应该还清醒着。阮苑森上一秒才这么想,下一秒就发现自己错了。
「姓阮的,我问你……」焦珣托着下巴,半眯眼道:「……男人被男人的那根东西插,是不是真的很痛?」
吧台上还坐着不少其他客人,焦珣此言一出,真是吓坏他们,纷纷扭过头愕然的呆望这位模样清秀却说话劲爆的男〈女?〉
孩子。
阮苑森绷紧了脸,狠瞪他。
「干嘛不说话?还是你没听清楚我的问题?那我再说一次好了。」焦珣打个酒嗝。「男人被男人的那根……」
话没机会说完,就被从吧台里疾步出来的阮苑森一把揪起后领,在众目睽睽下拖去员工室。
「你这个醉鬼!又哪根筋不对劲了?」
阮苑森毫不客气的将人丢进沙发,忽然了悟。

「你跑去找纪攸茗了?」
这里灯光比吧台明亮许多,他眸光一凝,注意到对方苍白脸上纹着的一枚暗红掌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焦珣慵懒歪倒在沙发上,黑发微乱散落脸庞,从发隙间斜眼睨他。
「不知道,我没插过男人,也不可能被人插。」他冷道,掉开目光抬手扯掉领结,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换下侍者服。
「那你想不想试试看?」
「……」他套上T恤,拉下。「什么?」
「因为我也想试试看,被人上的感觉……」焦珣搭着脸颊,朝他缥缈一笑。「你说的对,没有亲身体验过,怎么知道会不
会痛?」
「……你喝醉了。」阮苑森摔上门,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一把拽起他。
「起来!我带你回去。」
趴在背上的人似乎睡着了。
阮苑森循记忆来到焦家位于大厦顶楼的公寓,从他的背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锁进去。
找到里面一间应该是焦珣使用的寝室,他轻轻将人放在床上,脱掉鞋袜、拉上棉被,正要直起身离去,右手臂忽然一紧,
居然被类似过肩摔的招式扯到床上,仰面朝上倒入柔软的床铺里。
刚才还闭着眼一脸醉态的家伙,矫健的一骨碌翻过身来,跨坐在他腰际上,动手就开始扯他裤头。
「做什么?想霸王硬上弓?」他冷冷瞪他。
「没错。」焦珣轻笑,抽起他腰带往旁边扔去,解开扣子,一把拉下拉炼。「不过霸王免费让你当,怎么算你都不吃亏吧?」
「……」
阮苑森任由他胡来,在最后一层布料也即将被扒开之际,忽然伸手握住他膝盖,用力往上一掀。
焦珣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后倒去,下一瞬就被反压制在床上,头部悬空,黑发飘散在床沿之外。

他仍是笑,毫无惧色回视正上方的扑克脸,伸长手环住对方脖子,压下他的头,凑过唇去吻住。
阮苑森始终紧闭着双唇,不抗拒也不回应。
焦珣在那上头吸吮了一阵,似乎也不介意他的石头态度,伸舌故意在那薄唇上挑逗的轻舔一圈,便收回去舔起了自己的唇。
「真好,经验丰富的人就是不一样,就算被强吻反应还是这么平淡,不像有人光这样就吓到快崩溃,活像被扒光衣服给强暴了一顿似的。」
「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有阴影在,还故意去惹他?」阮苑森皱眉,抚摸着那张漂亮脸孔上的红印。
「……放下吧。」沉默许久后,他忽然低声说道。
「不用你管。」焦珣沉下脸,拍开他的手。「喂,你到底要不要上?一句话直接告诉我。」
「不要。」
「好吧。」他也很干脆的推开他,翻身下床。
「你要去哪?」阮苑森看着他一件件脱掉身上衣服,走到衣柜前,却不是拿出睡衣换上,而是更花俏的外出服。
「哼!全天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稀罕啊。」焦珣又脱掉刚换上的衣服,继续往衣柜里翻找。
「嗯─就去「Destiny」好了,那间gaybar好像是这附近最有名的。不知道我穿露肚背心加短裤去,顺便举一块「待开苞」
的牌子,一个晚上可以钓到几个男人?」
「……焦珣。」
「干嘛?」他头也不回。「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拜拜不送。」
「别惹我。」
「呵,威胁我?不然你想怎样?奸了我之后再杀了,还是杀了我之后再奸尸?尽管来啊,反正我都不怕。」
焦珣冷哼着,换好根本没多少布料的衣服,关上衣柜才刚转过身,就被一股巨大力道强硬顶回,后脑杓撞上了衣柜木门。
「呜……」
嘴唇立即被狠狠堵住,几乎暴露在空气中的乳首也落入粗糙长指中,以两指夹住毫不怜惜的捻揉。
他吃痛的微皱眉,随即整好脸色,挑衅的用膝盖挤压着对方敞开的裤裆。
察觉那里居然已经热烫坚硬着,他膝盖微颤一下,立刻更用力去顶,顶没几下便被牢牢握住。

「这么想被上,我就如你所愿。」阮苑森停下亲吻,抵着那两片充血的秀丽薄唇冷冷说道。
「好啊,别让我太失望喔,否则我就把你踹下床,再去找别的男─啊!」
嘻笑的话语被硬生生阻断了。
下身一凉,突兀的剧烈疼痛从那中心点迅速扩散开来,焦珣倒抽口气,脸上的笑容差点垮掉。
「妈的……还真的说插就插进来……」他恨恨咬住对方肩头,十只手指的指甲全陷入结实背脊里,报复似的死命往那上头又掐又抓。
「一切都是照你的意思,不是吗?」
阮苑森就着身体相连的状态将他抱起,慢慢走回床边,步行时的连番震动搅得怀里人不断低低呻吟。
「先担心明天早上你有没有办法自己下床吧。至于踹人或其他什么的……你想都不要想。」
隐隐的食物香气缭绕在鼻间,随着时间过去,越来越浓。
如果每天的闹钟都是这个……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焦珣睁开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五分钟后,花了五分钟坐起身来,又花了五分钟将双脚踩到地上,花了十分钟慢慢走进浴室,接着……
「你在干嘛?」
做完早餐准备离开前,阮苑森又回房间探了一下。他站在水声隆隆的浴室门口,面无表情的往里面望。
「冲澡啊,看不出来?」焦珣没有抬头,抱着膝坐在扭到最大的莲蓬头水柱下,仿佛坐在一道瀑布底端,任水流不断冲刷着他全身。
「怎么,你要走了?」
「……还没。」阮苑森走进来,将水关掉,弯身去拉他手臂。「够了吧?起来!先把早餐吃一吃,再去睡一下。」
「不要!我还没冲够。」焦珣甩开他手,又去扭开开关。

冲下来的水有一半洒在阮苑森身上,但他没有闪避,也不再去动开关,只蹲下来,静静杵在他身边。
「你哭什么?」
「谁哭了?这是莲蓬头的水!」焦珣从水帘中抬眼怒瞪他。
明明眼睛都肿成那样了还不承认?阮苑森摇头,伸手探向他两腿之间。
「很痛吗?」他承认昨晚的自己的确有被惹毛,失去些许自制力。
「废话!痛死了、痛死了、痛死了!」焦珣火气一下子攀升,高声怒骂起来:「都是你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他一连骂了几十声「混蛋」,即使声音都哑了,还是反复骂个不停。
扭到最大的莲蓬头不断洒水下来,直冲着他头脸,溢流在脸上的究竟是水还是泪,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就好像那句「混蛋」,究竟是在骂谁,他自己也搞不清一样……
三个月后,枫淮家商国中部综合体育馆。
体育馆一楼是室内篮球场,也是篮球队的训练基地。这时正是假曰队练的中午休息时间,虽然已过了九月,但外头秋老虎
依旧炽烈。
「纪攸茗,郭训那群人又叫你去买饮料?」
才国二就已经是校队先发控卫的赵永夜,看纪攸茗拿着零钱包准备外出,抛下篮球走过来。
「搞屁啊,你跟他们一样是三年级的,没事干嘛替他们跑腿?」他扬扬胳膊。「怎样,需不需要我帮你「教育」一下他们?」
「没关系……不用了啦,正好我自己也想买……你呢?有没有想喝什么?我顺便帮你买。」
「免了。」赵永夜忍不住翻白眼:「你很怪耶,咱们枫淮的「大名」我才不信你之前没听说过,干嘛特地转来这里当小媳妇
啊?」
纪攸茗只是笑笑,戴上遮阳用的棒球帽。
「……我也正在学习中啊。」

「?」
赵永夜听不懂他说什么,抛下一句「怪人」,掉头就走。
纪攸茗走出校门,在隔壁街的超商买齐了饮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购物袋。又觉得没必要多花一元买,便两手环抱着一堆瓶瓶罐罐,慢慢走回学校。
忽然刮起一阵风,吹走了他的帽子。
他伸手想去抓,又怕会摔了一地饮料,只好眼睁睁看帽子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最后落在某双属于男性的黑色鞋履旁。
他急忙走过去。但只走了几步,就僵住了。
西装笔挺的男人也看到他了。神情没什么变化的收起正在浏览的PDA,弯下腰,拾起那顶帽子。
「拿去。」
他伸手,朝向十几公尺外的男孩。
凤眼冷睨,只见男孩苍白着脸,抱着饮料呆立,手很明显的在发颤。
他以为他会逃走,但过了一会儿,男孩仍在原地,而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慢慢往前跨了一步。
他略微扬眉,静静瞅着男孩动作。
「焦律师!」
背后突然传来呼唤声。焦珩回眸,看见他那去停车的事务所助理,正挥着手从马路另一端跑过来。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助理闪过一堆车子跑到他面前,拭了拭汗。「停车位找好久……咦?这顶帽子是?」他惊讶的看着他手上物事。
「捡到的。」焦珩淡淡的说。再回眸,人行道上空空荡荡,已不见男孩身影。
「是喔……」
助理有些意外他居然会捡这东西,看那棒球帽破旧不起眼,给他们少老板拿着实在不搭,便想帮忙处理掉。
「要不要我拿去丢了?还是就搁在这,等失主自己回来拿?」
「不必。他不会回来拿了。」
焦珩将帽子折迭起来,迭成了一片,放入西装外套的内衬口袋中。

「走吧,跟当事人约好一点。」
走了几步路,侧头见助理仍呆看他没有动作,他皱眉:「发什么呆?再拖拉就迟到了。」
「喔……喔。」
少老板走路很快,转眼就走出一长段距离,助理不敢再怠慢,连忙收整起心神,匆匆跟了上去。
隔年,在枫淮始终维持稳定表现的纪攸茗,顺利直升高中部,并在第一年就被邹教练选入正式校队。
枫淮有「太保学生庇护所」之称,不问品性不问操守,只要有钱,成绩可以低空飞过,任何牛蛇鬼神都可以在这里混得一
纸文凭。
这里的学生出去跟人打架,只要事情不捅大,学校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打输了回来,绝对是大过一支处分。
在这样的地方,拥有运动才能却没能发挥的「遗珠」比例,更是出奇的高。
纪攸茗依旧不改本性,只要哪里有让他眼睛一亮的人才,就往哪里缠去,打死不退。一开始也曾被修理过好几顿,但自从
他跌破大家眼镜,把学校老大之一林柏成功拉进篮球队后,就再也没人敢动过他。
小绵羊经过一年光阴,似乎已经很能适应野狼圈的生活,并乐在其中。
「……喂,焦珣。」
「嗯?」
凌乱床褥里,趴伏着的光裸美丽身子微微动了下,仅覆住腰部以下、大腿以上部分的薄毯滑开了去,露出雪白丘陵间凹陷
的沟壑。
沟壑深处,比肤色再浊一点的,乳白色的情欲痕迹还在。
阮苑森走过来,神情不变的将被毯重新拉好,在床边坐下。
「枫淮的报名截止曰期,就是今天了。」
「……所以?」凤眼懒懒抬起。

「提醒你一声。」
「提醒什么?我又没有要念。」凤眼缓缓阖上,「我要念的是协扬。」
阮苑森「嗯」了一声,像抚猫一样来回轻抚他背脊。
「喂,不问我原因?」
「不是因为我也要去念吗?」
「……少臭美了。」死闷骚男!
冷硬唇角若有似无的微微牵起。
「听说,「他」在那里过得还不错。」
「是啊……所以我也没什么好放不下的了。」焦珣闭着眼低道:「对他来说,我比那些太保流氓更可怕,何必特地跑去枫淮吓他?」
「……」
真的放下了吗?
阮苑森规律重复着一下下抚摸的动作,直到低浅的吐息声传来,才极轻极沉的叹了口气。
十五岁夏天的脚步,已经远去很久很久了。
但遗留下的这份惆怅,该何以解之呢……?
无法可解的话,又要过多久,才能够忘记呢……?
他和他和他……都不知道。
─外传《他和他和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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