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邵言锐被亲了一通,嘴红彤彤的,总怕被人看出点什么,干脆拽着男人在巷子里转悠,等脸上的热气散去。
这种建筑与建筑之间的里巷虽然窄,却四通八达,两个人胡乱走着,竟发现了好些藏在繁华下的小店。
卖杂货的,做咖啡的,他们甚至还看到了在城市里几乎绝迹的音像店,老板正坐在门口砸核桃,配着CD机里铛铛锵的鼓点音乐,愣是把核桃敲出了武林高手的感觉。
“他们不想赚钱么?”
这种偏离主街的地方客流并不多,更像是居民区,邵言锐路过又一家门可罗雀的店铺,忍不住好奇道。
“钱当然想赚咯。”
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从旁插入,十分自然地回答,“不过人活着,最重要的还是开心嘛!”
邵言锐闻声望过去,发现就在他刚经过的店面旁,正倚着一个抽烟的中年男人。胡子拉碴的,身上套了一件灰扑扑的皮兜,上面还看得见一些灼痕和脏污。
因为倚在木板旁的视野盲区,他们刚才都没注意到。
那人神态语气颇有种作为话中主人的自然,徐泽立刻礼貌地道了个歉。
“见谅,我们没有其他意思。”
“嗨,多大点事儿!”男人摆了摆手,“这小伙子说的也是实话。”
“这里本来就赚不了啥钱,我们都纯属开着混日子的。”
他叼着烟往屋里走,顺便把店门口的门帘掀了个角,回头冲两人扬了扬下巴。
“二位进来坐坐,喝口茶?”
邵言锐没立刻答应,反而仰头打望了一番店面。
他倒不是想拒绝别人的好意,只是心里一直觉得,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那男人也看出来了,在屋里笑了两声,“放心吧,我不是推销茶叶的。”
这坦率的态度倒把邵言锐整得不好意思了,还是徐泽给他解了围,虚揽着他进了店,“那打扰了。”
屋中的空间并不算大,二十多平方的地盘上,杂七杂八堆了许多设备和物件。
只有中间一个三米见长的大木桌,看上去干净整洁一点,一边摆放着茶具,但另一边也零零散散叠放了许多银色的小玩意儿,没多少空闲。
“不好意思啊,屋子有点乱。”
男人挠了挠头,把桌上的东西又往边上刨了刨,自己坐下烧水,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木凳,“随便坐。”
“您是做手艺活的?”
徐泽在屋里张望了一番,有些明了。
其实刚在外面,他们并没有看到这家店的名字。就只有门廊上挂了一个木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杨”字。
这会儿进来了,一看摆设和工具,才发现是家手工铺子。
“算是吧,”男人舀了勺茶叶,一边拿沸水冲,一边随口道,“就是个打银子的。”
“你们可以叫我老杨。”
原来外间木牌上挂的是他的姓。
邵言锐有些稀奇,“您是银匠?”
老杨点了点头,递给他一杯茶。
邵言锐双手接过,一边啜,一边仔细去看屋中的摆件,嘴里赞叹道,“好厉害啊。”
他刚进来也看到了周围置物架上摆放的许多银色饰物,什么耳环戒指,书签挂饰的,各个都很精致。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就是像外面主街上那些铺子里一样批发来卖的,没想到竟然全是纯手工。
“都是些小玩意儿,”老杨摆了摆手,“闲着没事打着玩的。”
他坐在一张有靠背的摇椅上,这会儿整个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边喝茶边说,“现在小年轻好像都喜欢这些,有人跟我说打这些好卖,我就做了点,卖了抵点材料钱。”
“您是本地人?”徐泽听男人的口音,觉着不太像。
老杨摇摇头,“我香江的。”
“那怎么在这里……”一东一西,隔得有些远了。
“这里不好吗?”
老杨咂了一口茶,透过房子的大玻璃窗往外望,眼睛微眯,“多舒坦啊。”
徐泽跟邵言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远处群山层峦叠嶂,含烟霁雪,景色的确美极了。
“以前一直在大城市混,累了,”老杨晃了晃摇椅,“后来卖了房四处旅游……走到这儿,就不想走了。”
他像是嗓子有点干,咳了两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这里好山好水的,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么个好地方养老等死挺好的。”
邵言锐本捧着茶听得津津有味,听得最后一句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面前的老板模样看上去虽然糙了点,但顶天了也不到四十岁,说这些晚年的话实在有点早。
倒是老杨,说着说着像是陷入回忆里,还是嗓子又咳了下,才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瞧我,咳,又胡说八道了。来,喝茶喝茶。”
他又给两人满上,一双手看得出是匠人的手,虎口和指腹都有着厚厚的茧。
邵言锐还等着男人继续说故事呢,见他岔开话题,又不好探寻别人隐私,便只好研究起他店里摆放的东西来。
“怎么,对手工感兴趣?”
老杨见他看得兴味,便指了指旁边的银块和工具,“自己动手试试看?”
邵言锐有点心动,但看着那亮闪闪的银子又退却了。
他心想,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老杨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又或者是邵言锐的小表情太不会掩饰了,被他一眼就看出了心中所想。
“不收你钱!”
他乐呵呵的,“你玩完了到时候我重新把银子融了就是,又不费事。”
邵言锐这下是真脸红了。
他觉得自己简直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泽笑着揉了揉邵言锐的脑袋,冲老杨道,“小孩儿替我省钱呢。”
老杨一脸我懂的点点头,“挺好。”
邵言锐偷偷用眼神警告徐泽,结果男人不以为意,还偷偷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老杨也不知道看到没,慢悠悠喝完一杯茶,才放下了茶杯。
他把茶具往旁边移了移,然后跑去工具堆里拨弄了半天,抱着一堆东西坐了回来,哗啦啦摆在桌上。
“喏,好多小年轻都喜欢自己捣鼓点纪念品,你们也玩玩?”
两个小时后。
邵言锐捏着手上打磨好的银币,一脸嫌弃。
徐泽哭笑不得地挡过他想要把东西扔进废料堆里的手,“好不容易打好的!”
“太丑了。”邵言锐不想看自己的作品。
“第一次能做成这样,不错了。”
老杨跟老师似的,背着手观摩了一番,十分违心地说,“这猫挺可爱。”
邵言锐快吐血了。
“我刻的是狗!”
拇指大小的硬币上,两只耳朵的生物的确有点难以辨认,老杨凑近了又仔细看了看,才一脸深沉的点头改口,“嗯,这狗挺精神。”
徐泽憋着笑,咽回嗓子里还没说出口的话,心道还好,自己没乱夸。
邵言锐轻哼一声,抢过徐泽手里的成品。
“你这刻的又是什么呀?”
他刚做的过程中,只看见男人划了几道弯弯绕绕的线条。
“哟,是个勺子?”
老杨倒是一下就分辨了出来,“怎么着,刻了个指南针?”
徐泽摇摇头,但停了两秒,目光看向邵言锐,又笑着点头,“嗯,差不多吧。”
是他的指南针了。
邵言锐抿了抿唇,瞥了男人一眼,压住嘴边上扬的弧度。
“诶,你背面也刻了?”
指腹摸到另一面也有纹路,邵言锐翻过来一看,认出是个罗马数字的八。
徐泽逗他,“不觉得这个数字跟我们很有缘?”
身边有旁人,邵言锐也不好提及两人的故事,只好说,“那也该刻在另一块的背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男人刻的时候想着他,他也是想着男人刻的。
徐泽属狗,邵言锐本来想刻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奈何手残,有点失真。
徐泽翻转着硬币,笑道,“都一样。”
两人欣赏了一番各自的作品,邵言锐虽然嘴里说着嫌弃,但要像刚才老杨说的把它们重新融了,他又有些舍不得。他心中犹豫,但不等钱包挣扎完,徐泽就先伸手把两块银币都拿在了手里,问老杨能不能穿孔。
老杨也不意外,点点头,把他带到角落里的一台小型穿孔机旁。
机器通电滋滋了一会儿,两片小玩意儿就都穿上了链子。
等徐泽回来时,刚才做的东西已经变成了项链。
“你买了?”
邵言锐瞪大眼,手里的银片一下变得沉甸甸的,“多少钱?”
“不贵。”徐泽没说价钱,只笑着把其中一根给青年带上了。
他把另一根揣在兜里,顺手从兜中掏出烟盒,给老杨递了只烟。
老杨接过烟,乐呵呵地点燃,“天色也不早了,不留你们了。”
徐泽点点头,“谢了,有空到山城找我们玩。”
老杨应声,“要得。”
出了老杨的店,两人也没再回主路上。
邵言锐站在路边,伸手让徐泽把兜里另一根项链掏出来,然后自己垫着脚,给他戴上了。
“这算是定情信物?”
徐泽敲了敲青年锁骨间的坠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竖着耳朵的小动物,语气挪愉。
邵言锐刚缠着徐泽问出了刚付的价钱,心里还惦记着这笔不必要的开销,没好气地说,“错了,是狗牌!”
那老板简直就是笑面虎,两块破银片竟然卖他们六百八十八?
他去银行买两块银币都要不了这么多钱!
“不气不气,”徐泽笑着去捉他的手,“你想想,这是咱们亲手做的,哪能用钱衡量?”
邵言锐瞪他,“你个败家男人!”
徐泽心里苦笑,他其实也觉得自己有点败家。
明明还债的钱都不够了,还多花这么一笔。
但是……他却觉得挺值的。
“好了好了,”徐泽把青年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握住,“我败家,我认错。”
“以后你管家好不好?”
邵言锐耳朵束了起来。
“真的?”
徐泽忽然一窒,虽然心是真的,但现在却不是说这话的好时候。
“……真的。”他还是硬着头皮说。
“那你现在把工资卡给我看看?”
邵言锐又把手掏出来,摊开冲他挑眉,“我倒要看看你还有多少可以挥霍的闲钱!”
一不盯着就浪费!
“咳,手机要没电了。”徐泽抓回青年的手,紧了紧。
“等咱们回去再说?”他冲邵言锐告饶,“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乱花钱!”
邵言锐倒也不是真的要翻男人家底。
他明白恋人之间需要有适当的隐私,而且他虽然没什么安全感,但徐泽已经给予他很多了。
足够他心安。
见男人老实认错,邵言锐便也不揪着闹了,拉着人继续往前走。
毕竟他也很喜欢,这个……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