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方士其看到了让他世界观碎裂的一幕。
他看到,他们天哥跑到了学神的身后,熟络地往学神肩膀上一拍,把其中一瓶水塞给了他。
学神回头看到他,就摘下了耳机,举著水瓶晃了两下似乎是在说什么,他们天哥跟著就直接在学神旁边跟他并肩坐了下来,时不时地还偏过头去跟学神说上几句。
看天哥那眉飞色舞的样子,聊得似乎还挺高兴?
“哎不是?”
方士其目瞪口呆地拽过庞胡,“他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庞胡也感觉世界观有点崩坏,但他立刻就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迟疑猜测,“昨天晚上不是学神回来帮了天哥么,可能因为这个,天哥觉得学神人还不错?”
方士其还是一脸委屈,“天哥都没给我买过水!学神光坐那儿半滴汗都没出!凭什么呀,明明是我先来的!”
你的重点原来是这个?
庞胡一脸无语,抬手拍拍他,“得,我给你买去,行了吧?”
……
“你们班那眼镜呢?”
易晓天看了半圈篮球场也没找著那人。
“他叫江风,”
于晨手里还拿著那瓶水,“今天请病假了。”
“嘁,”
易晓天嗤笑,“是没脸来学校了吧?”
于晨笑了笑,但因为戴著口罩所以没人发现。
“你们班人都把你当宝贝护著,这下他在你们班都混不下去了吧,早该了!”
易晓天幸灾乐祸。
“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于晨望向篮球场,语气轻飘飘的,“所以他怎么想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所以此前哪怕一直知道江风对他隐晦的恶意,他也毫不在意。
“我说你这人真是,”
易晓天一脸无语,“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样,人家才更加得寸进尺?你自己身体什么情况你没数啊,那眼镜打起球多狠,就你那身板儿怎么挨得住?还好是我在。”
“嗯,”
于晨很真诚,“还好你在。”
“……咳。”
满腹抱怨忽然就卡住了,易晓天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你这水还喝不喝了啊,我特意让小卖部老板放热饮柜里了,这都快凉了吧?凉了可别喝了,你这人太娇气,喝了凉水一会儿别又病了。”
“还热著。”
于晨说,修长十指拢著水瓶贴在胸口,“我手冷,捂一会儿。”
“哦。”
易晓天应了一声,百无聊赖地伸长了腿拉伸了下胳膊,扭脖子的时候不经意一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站了好些女生,个个眼里充满了八卦与好奇的盯著他们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他皱眉,表情立刻变得凶巴巴,“看什么呢?”
他这一变脸,眉目开朗神采飞扬的阳光大男孩立刻消失了,又变回了那个残暴凶恶的混世大校霸,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揍人了。
!!
女生们一惊,连忙四散逃走。
于晨没留意旁边动静,拽了一下他,“刚才那个球,给我解说一下。”
易晓天闻言立刻回头,整个人容光焕发的,“你不是学神么这都不懂,来,给我好好听著啊!”
……
于晨刚走出校门,兜里手机就嗡嗡嗡震个不停,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某人一连推送过来的好几条视频,全是篮球基础解说,适合新手。
点开最后一条语音,蓝牙耳机里,某人得瑟的声音贴著耳根传来:“记得感谢你天哥!”
于晨眼中闪过笑意,随手回过去一个“。”
嗡,手机又震了一下。
易晓天:就这???【恶龙咆哮.jpg】
于晨把手机放回兜里,抬头如往常那样去找自家的车,抬眸时顿了顿。
马路对面,三个男人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烟头的红色火星一明一灭地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甚是醒目。
树影下三人的脸都看不太清,但那显眼的分别染成了红黄绿非主流的三个脑袋却隔了大老远都能刺激到人的视网膜。
于晨一出现,那原本蹲著的绿毛立刻掐了烟头跳起来,声音老大地嚷嚷,“就他!戴口罩那个小兔崽子,上次报警抓我们的,化成灰老子都认得!”
他嚷嚷完,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就作势要横穿马路。
刚抬脚就被旁边的红毛一巴掌给拍到了后脑勺上。
“卧槽,二哥你扇我干嘛!”
绿毛捂著脑袋哭。
“睁大狗眼看清楚,”
红毛夹著烟的手指了指马路,“重点高中校门口横穿马路你好意思么你?被人看到带坏好学生了!给我走斑马线去!”
绿毛委屈巴巴的,“斑马线得有一百多米呢,那小兔崽子跑了怎么办?”
“跑了就去追啊,你不说你飞毛腿么!快点!”
红毛不客气地朝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绿毛这才不甘不愿地扭过头,冲著马路对面的于晨一指,“你小子有种就给我在原地待著!”
放完狠话撒丫子就朝红绿灯路口拔腿冲去。
在他身后,红毛黄毛手抄裤兜叼著烟不紧不慢跟著,却见绿毛一通狂奔,在路口来了个急刹车差点撅倒。
——现在是红灯。
他就那么满脸暴躁地原地小跑了几步,嘀嘀咕咕骂骂咧咧了半天,红灯终于转绿,他这才满脸凶狠地踏著斑马线过了马路气势汹汹朝著华光校门而来。
于晨身后不远处,学校保安亭里的门卫大叔探出头,手里握了根警棍,“同学,快进来!咱好学生不要惹那种社会上的混混!我帮你通知学校老师!”
于晨在华光大名鼎鼎,门卫大叔也认得他,而且因为他经常请病假的原因,又每天有司机来接,所以对这个成绩顶顶好但身体老出毛病的男孩子印象非常深。
这么俊又这么乖的好孩子,可不能被坏小子欺负了!
门卫大叔可著急了。
“谢谢您,不用了。”
于晨朝他摇摇头,“接我的人已经到了。”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车灯骤然大亮,一辆黑色私家车狂飙而来,临到了面前原地一个飘移掉头,刹车声尖利刺耳,卷起的风差点带飞了三人那头红黄绿毛,又稳又准地停在了于晨的面前。
开到最大的车灯让迎面三人瞬间仿佛见到了天堂,一边“卧槽”一边挡住眼睛以免被晃瞎。
啪一声,周叔摔上车门就下来了,他身形高大魁梧,平日里笑呵呵的很慈祥,一旦如今这样板起脸来,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就变了。他现在要摸副墨镜出来戴上,保不准待会儿就会冲出十几二十人来冲他喊大哥了。
周叔警告地看了一眼那边停住的三人,快步走到于晨身前搭住他肩膀。
“晨晨,我们走。”
于晨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点点头,临上车前还很有礼貌地朝著门卫大叔道了别。
低调的私家车尾气消失在了路口,留下目瞪口呆的红黄绿三人和门卫大叔。
“这车技,”
黄毛吐了嘴里的烟,竖了个拇指,“牛。”
刚说完后脑勺也被红毛扇了一巴掌。
“烟头捡起来!”
……
“晨晨,刚才那三个混混你认识?”
车开了没多久,周叔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一边问一边从内视镜里看后座,脸上满是担心。
于晨摘了口罩,闻言平静说,“有点过节。”
“过节?”周叔一听脸色都变了,“什么?这怎么行!他们都找到学校来了!这得跟学校老师说啊,回去也得给于总说一声,这要不处理……”
周叔早年也是在道上混的,对这类小年轻可谓了解得很,更是知道一般人被缠上绝对是件非常麻烦的事,不及早打压震慑,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于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低头摁手机。
周叔唠叨了半天,发现于晨还是那副平平静静的样子,不由有些挫败,只好心下决定一会儿回去一定要好好跟于总他们说说这事。
于晨却没注意前面周叔的表情,他只是垂著眼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
【放学后留意校门口,上次网吧三人来了。】
信息发出去没几秒,手机嗡嗡嗡震了起来,是电话。
于晨接起,一个“喂”字还没出口,听筒那边已经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少年气息不稳的嗓音透著焦躁,“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你快先躲保安亭去,我马上就到!”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卧槽?天哥你干嘛去?”“易晓天!现在还是晚自习!”“李老师你别生气天哥他有急事……”然后这些嘈杂的背景音消失在了砰的一声摔门声里,再之后,电话那一边就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和少年因为奔跑而急促的呼吸声。
“……”
于晨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也许是因为还没来得及喝水,声音也有些低哑,“我已经在周叔车上了。”
……
易晓天猛地停住脚步,剧烈奔跑而狂跳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蹦,但听到于晨的话,他提起来的心又瞬间落了回去。
他一手撑著膝盖平复呼吸,“行,那你早点回去。”
“别再去招惹他们。”
听筒另一边,于晨的声音静静的传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数。”
易晓天说著挂了电话,抬头发现华光校门已经到了。
他愣了愣,回头看看教学楼,又低头看看手机上的通话时长,半晌“卧槽”看了一声。
“哥这速度,要运动会的时候这么发挥,破记录算什么啊。”
12、12
出都出来了,现在回教室肯定要挨训,易晓天干脆晃荡到校门口朝外张望。
还别说,他真就看到了红黄绿三人正被门卫大叔拿著警棍赶小鸡似得赶。
“哎不是,大叔,我们也没干什么就在这儿等人,您这么凶犯得著么?”
“我在这儿干了十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你们这打扮一看就不是好人,蹲这儿想干什么?啊?我告诉你们,你们再让我看到,我马上就报警听到么!快走快走!”
报警这俩字似乎戳到了他们的痛脚,红毛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下,绿毛立刻跳脚了,“你们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就报警,我们干什么了就又要进局子,你们还讲不讲理了!”
易晓天一挑眉,抱著手臂冲那儿喊了一声,“喂,你们仨儿干嘛呢?”
他的话音一出,那边四个脑袋齐刷刷扭了过来。
绿毛:“好小子你终于敢出来了?!”
黄毛嘴角咧了个冷笑。
门卫大叔警惕:“又是你!又想偷溜出去?!”
“误会误会,”
易晓天指了指那边三兄弟,“这不是有人找么?”
说著他走到了小门那儿,胳膊趴在门栏上气定神闲地看三人,“怎么,上次的架没打够还要接著来?”
“你怎么说话的!”
绿毛一见他就觉得脸上还没好全的疤隐隐作痛,忍不住暴躁。
“喂!你想干嘛!”
门卫大叔威胁地用警棍一指绿毛,“再过来一步我就动手了啊!”
绿毛看了一眼那警棍,迈出去的半只脚又悻悻收了回来,“这么凶干什么,我说我们是来找他麻烦的了么?好心当作驴肝肺!”
红毛无语地把他扒拉到身后,自己走上前,隔著小铁门看过来。
易晓天已经看出来了,这三人里,红毛应该是领头,黄毛体格最壮硕,充当打手,绿毛么……
大概率是调节气氛的,通俗点说就是专门搞笑的。
“小子,就当我多事,”
红毛随手在墙上摁灭了烟头,说话时嘴里喷吐出白色的烟圈,“你以后要再心情不好想撒火,换个地儿。”
烟圈顺著风吹了过来,易晓天皱眉避开,然后上下打量红毛两眼,一抬下巴,“你让我换地就换地?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怎么……”
绿毛在后头想骂什么,被黄毛摁住了,红毛有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那网吧就一无证经营的黑店,里头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饮料里被人加了料都不一定能发现,你这种一看就富二代的小鬼去哪儿不好。”
“算你运气好惹的是咱哥三个,要是换了别人,这事估计就没完了。”
易晓天越听越神奇,“所以,你们仨特意跑校门口堵我,真就是好心提醒我?”
“怎么,不行吗!”
绿毛趾高气扬,“还不快说谢谢!我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霍,你们还挺够意思啊。”
易晓天胳膊扒著小铁门,脑袋垫在手上看著他们琢磨了会儿,忽然冲他们挤了挤眼睛,“一会儿一起吃个宵夜?地方你们挑,我请你们,就当给上回赔礼了。”
红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样,”
易晓天痞痞地一笑,“交个朋友嘛!”
“我不去!”
“行。”
绿毛和黄毛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视一眼,黄毛一挑眉毛,绿毛扁了扁嘴巴不吭声了。
红毛迟疑了一下,“你还多久放学?”
易晓天偷眼看看虎视眈眈的门卫大叔,招手示意红毛过来点,然后低声道,“一会儿你去后边儿围墙那儿,我从那里出去。”
红毛无语地看他,易晓天冲他一摆手,“哥们,待会儿见啊!”
……
三两串烤串下肚,身后烟熏火燎的热气驱散了初冬的寒意,热闹的大排档街哪儿哪儿都是人,易晓天校服外套的袖子撸到了手肘,一脚踩在凳子上,举起啤酒瓶冲旁边三人晃了晃,“来,走一个!”
“行啊小子,够爽快!”
绿毛跟他碰了碰,吃爽了喝爽了满面红光整个人都热情了起来。
红毛倒是喝得慢条斯理的,还不忘提醒一句,“你明儿还上学吧,别喝多了。”
“没事儿,”
易晓天放下酒瓶坐下来,咧了咧小虎牙,“反正也没人管我。”
大不了明天旷课呗,易晓天毫不在意地想,赶上午休的篮球队训练就行了。
“混日子也能混进重点高中,”
绿毛摇头晃脑,“是捐钱了还是捐楼了?当年我要有这背景——现在也不会就在这儿开个烧烤摊了。”
易晓天哈哈哈笑了起来,他们吃夜宵这烧烤摊正是绿毛家开的,就在这大排档街最热闹的一块地方,每天生意都很好。
绿毛全名叫蔡吉,自从网络上开始流行骂人“菜鸡”后,他就老不高兴跟别人介绍自己名字了。
“你当年就算进了人华光也迟早被劝退,还是给你爸省省钱吧。”
红毛嗤笑,“咱仨哪个是读书的料了?”
“二哥,不带你这样埋汰自己兄弟的。”
绿毛不满地拍了拍桌子。
红毛不理他,看易晓天,“戴口罩那小子是你朋友?”
易晓天正啃鸡翅,闻言动作一顿,警惕地瞅了瞅他。
红毛夹著烟的手指尖敲了敲桌面,“是他给你报信儿说我们来堵你了吧?他这刚走你就急吼吼冲出来,怎么,怕我们仨报复他?”
易晓天鸡翅都来不及啃完就丢到了一边,扯了纸巾出来擦手,擦完了手又叫了一盘烤串,这才清了清嗓子说,“他叫于晨,是我铁哥们儿,我们那届市中考状元,华光人人都知道的学神。就现在校门口不还挂著个横幅么,就是表彰他得奖的。”
“那小子是你哥们儿?”
绿毛震惊地往前搬了搬凳子,惊疑不定,“不能吧?那他上回在网吧还报警把你一起抓了?”
寡言少语的黄毛也抬眼看了过来。
“那是他为了帮我,他那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就给你把什么事儿都照料好了,自己的事儿又全憋心里不说。”
易晓天摆了摆手,又从脚边箱子里拎了三瓶啤酒上来递给他们,“以后要见著他麻烦你们稍微照应著点儿,那家伙身体不大好,经不起折腾。”
红毛接过了啤酒,若有所悟地扬了扬眉梢,“感情你这宵夜的真实目的,是让我们以后不要去找那小子麻烦?”
哎呦,还挺上道啊。
易晓天咧了咧小虎牙,“意会就好,大家不打不相识嘛~”
“你们倒是有意思,混子和学霸也能成朋友,”
绿毛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竟然还有些怀念,“行,就冲你这诚意,以后你们俩小子哥哥罩了!”
易晓天立刻又呲牙跟他碰了碰啤酒瓶。
红毛笑著喷了口烟,他正对著易晓天,发现对方皱著眉往旁边避了避,不由稀奇,“怎么,你还介意二手烟呢?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龄的,都爱躲著老师偷偷在厕所抽烟。”
“别人是,我不是,”
易晓天一边拿手抖了抖T恤一边随口道,“有人烟味过敏,我怕他闻到所以从来不碰这玩意儿。”
所以说啊某人就是麻烦,这不行那不行,这过敏那不能碰的,害得他也神经兮兮的,也就他不嫌弃忍了这么多年,换了别人谁耐烦啊。
对面红毛投来个古怪的眼神,“女朋友?”
易晓天翘著摇晃的腿一顿,表情也僵硬了一下,但下一秒就又恢复了,“瞎说什么呢?我才高二,不早恋!”
……
笃笃笃,房门被敲响,于晨笔尖一顿。
“进来吧。”
门推开,于母端著水果走进来,她轻手轻脚把果盘放到桌上,没有如往常那样因为怕打扰他而离开,而是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于晨心中叹了口气,放下笔抬头看她,护眼灯明亮的光照著他的侧颜,俊秀英挺的五官干净无暇,琥珀色的眼瞳安安静静看著人时,有种时光停滞的沉静。
“周叔告诉你们了吗?”
于母秀丽的面庞上是强撑出的微笑,“又是小天惹的事是不是?晨晨,你不是和小天吵架……”
“我们和好了。”
于晨说,神色依旧很镇定,“不是他的问题,是因为我报警抓了那三个人。”
“可……”
于母有些神经质地攥著双手,眼神闪烁著慌乱,“晨晨,你身体不好,不要……”
“妈,”
于晨坐在椅子上,抬头看著她说,“我报名了学校的篮球赛。”
于母仿佛听到了什么骇然的事情,眼睛猛然睁大,眼眶都红了,眸底全是无措与恐慌,“你不能打篮球,你身体不好,晨晨……”
她有些语无伦次,面色苍白,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于晨仍是那样静静看著她,听著她颠来倒去的几句话,而后才垂下眸,仿佛叹息般说道,“是做为技术指导,不上场的。”
于母愣了一下,“不上场?就是……不打篮球?”
“嗯,我不打篮球。”
于晨点了点头,“不用担心。”
于母这才舒了口气,拿手背抹了抹眼睛,“这些水果你快吃了,早点睡,别熬夜,妈妈就先去休息了。”
她连易晓天的事情都忘了再提,步履匆忙,仿佛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似得走了出去。
于晨看著关上的门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13、13
“哦——”
红毛坏笑,意味深长,“还想说,咱们都算认识了,以后你去阿正店里可以给你打折呢。”
易晓天面露狐疑,直觉有古怪,“什么店?”
黄毛用夹著烟的手指点了点对面的小巷子。
易晓天下意识顺著他指的方向探头,狭窄的小巷子里亮著几盏昏暗的路灯,一眼看去就没什么让人愿意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尽头里有个红色的灯牌倒是很显眼,他眯眼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著“成人保健”四个大字。
易晓天:“……”
他清了清嗓子,坐正身体,“我还小,暂时用不上。”
“害羞什么,迟早的事。”
绿毛贼笑,胳膊肘捅了捅他,“小子,你这家室长相,就算要交女朋友也得是校花级别吧?你们学校校花长啥样?重点高中的,应该是乖乖女类型的吧?你熟吗?”
校花?
好像二哈跟胖虎一直叨逼叨地有那么点印象,但要说具体长啥样,易晓天觉得女生好像长得都差不多。
看他皱眉回忆半天,绿毛震惊,“不能吧,你平时都不看女孩子的吗?”
“女生有什么好看的。”
易晓天嘀咕了一句,“还没我自个儿照镜子好看。”
绿毛:“……”
该说是有颜任性,还是该说注孤生?
就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欠揍哦。
他表情复杂了半晌,拍拍易晓天,“别怪哥没提醒你,你要不趁著现在长得还能骗小姑娘的时候赶紧早恋一个,以后万一长残了,有你后悔的。”
易晓天古怪地上下打量他,“过来人啊?”
还别说,除了发型非主流了点,绿毛的脸仔细看看,依稀还能看出当年能骗到小姑娘的影子。
就是娘兮兮的,人也太二了点。
“就听他吹,”
红毛想到什么,满脸好笑,“就他上学那会儿,还早恋骗小姑娘,他自己就被人当成小姑娘追呢,阿正你也记得吧,就我们隔壁班那个男的,满脸痘的那个,是不是天天给老三带早饭还跑他家楼下……”
黄毛嗤笑出声,像是也回忆起了那时的事情。
“哎哎!不带你们这样的!给我留点面子啊!”
绿毛急了。
红毛拍拍他戏谑,“我听说那小子去年回越城了,还跟人打听过你消息呢,你这不正好也单著,要不考虑一下人家?”
“,那他妈是个男的!!”
绿毛脸皮涨红,又急又恼。
“男的怎么了,人家现在有房有车事业有成,关键还对你念念不忘。”
“二哥!我可是直男!可求你了别再?心我了——”
红毛看兄弟实在可怜地要钻地缝去了,终于放过了他,眉眼间犹带笑意地冲易晓天扬了扬眉,“老三说的也没错,早恋一个挺好,年轻嘛总要来点有纪念意义的事儿。”
易晓天在旁边听著觉得这个话题很不得劲,啧了一声无聊地翘著腿晃了晃脚。
早恋有什么意思,有时间跟人牵小手逛操场,还不如球场上打几场球来的痛快。
而且他最不耐烦应付女生,身娇体贵的麻烦精身边留一个就够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著,忽然感觉脚边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蹭。
“什么玩意儿?”
他皱眉一低头,桌子底下,一只土黄色,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黄狗目光亮晶晶,拼命摇尾巴。
“呜汪!”
“!!”
“怎么了怎么了?!”
绿毛给他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从他们家烤串里吃出什么东西来了。
易晓天不顾周围人的视线,满面惊恐地踩在凳子上瞪著眼睛指著桌子底下,崩溃大吼,“这里他妈的怎么会有狗!!”
“呜汪!”
大黄狗兴奋地绕著他的凳子打转。
易晓天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平生最怕,狗这种生物绝对位列前五。
“大黄!”
黄毛喊了一声。
大黄狗耳朵一动,立马扭头热情地扑到了黄毛脚边,黄毛拿了几块吃剩的骨头丢远了,大黄狗立刻追了出去。
确认对方跑远了,易晓天这才僵著脸从凳子上下来,即便如此,目光依旧紧盯著那边,全身绷得紧紧的。
“哈哈哈哈。”
绿毛瞅著面如土色的易晓天幸灾乐祸地大笑。
易晓天脸色臭臭地问黄毛,“你养的狗?”
黄毛看了他一眼,“我喂的。”
“哈?”
“流浪狗,就在这一片窜来窜去,阿正经常喂它就熟了。”
红毛在旁边弹了弹烟灰,调侃地看他,“怎么,看你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狗?”
易晓天试图挽回自己的尊严,坐正了身体清清嗓子,“其实我以前也捡过狗,就跟它——”他指了指那边欢脱地摇著尾巴啃骨头的大黄狗,“长差不多。”
大黄狗不知怎么的好像听到有人在说它,热情地抬头看过来,易晓天刷的收回指它的手指握拳缩到背后,警惕地看著狗,就怕它再奔过来。
“哦?你不是怕狗么,怎么还捡?”
绿毛好奇问。
“还不是因为有人明明过敏还就喜欢狗,”
易晓天脸色臭臭的,但却又夹著些微妙的复杂,“捡了自己又养不了,就非得求我帮忙。”
他现在都还能想起那天的事情。
记得那时他俩还在念小学,是在周末,他蹬著新买的自行车,后座上是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于晨,他们本来要去附近的小公园,骑过一段小坡的时候于晨忽然拉住他后背的衣服非要停下来,说他听到了狗叫,他们就在附近找了找,结果还真在草丛里看到个装著小狗的纸箱子。
然后某人就走不动路了,蹲在纸箱前拽著他的袖子也不说话,浅琥珀色的眼睛望著他,湿漉漉的跟纸箱里的小狗一模一样。
“你还挺够义气啊,后来那狗呢?”
绿毛打断了他的回想。
“找人领养了。”
易晓天说,“现在也有六七岁了吧,它多大了?”
他又用眼神示意了下那只大黄狗。
“五岁。”
黄毛收拾了盘骨头端去喂狗了。
易晓天远远看了眼,黄毛蹲在那里人高马大的,喂狗倒是挺温柔,比他平日里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正常得多。叫大黄的大黄狗绕著他打转,又把他鞋带叼散了他也不恼,只拍拍狗脑袋。
易晓天看了一会儿,忽然拿了红毛刚刚抽空了扔在旁边的空烟盒撕开,又在裤兜里掏了两把,从兜里变戏法似得掏出一支就剩拇指长一小节的铅笔,用嘴拔了笔帽叼著,低头在烟盒纸上涂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
绿毛好奇地凑头过来一看,随即愣了,“可以啊小子。”
红毛也看了过来。
易晓天没有注意他们,叼著笔帽动作很快,几笔就勾勒出了个大体的轮廓
一个带著口罩的小男孩蹲在地上,他穿著衬衣和西装短裤,像是电视剧里的金贵小少爷,面前的纸箱里,蜷缩著一只脏兮兮的小狗。
“这是速写?”
红毛来了兴趣,“你会画画?”
“学过一阵子。”
易晓天放下笔,满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让我拍一个让我拍一个。”
绿毛积极地掏手机留念,“自从老大走了,好久没见人画画了,一会儿我把这画拍给他看看!”
老大?
易晓天看看他们。
红毛是二哥,绿毛被叫老三,他一直以为黄毛是老大,这么看来,黄毛搞不好才是排行最小的。
“你们那个老大,该不会染了头蓝毛吧?”
易晓天画完了,心情很好。
“嘿你什么语气这是,”
绿毛摁完手机,白他,“咱们老大可不像你这么业馀,人家是个正儿八经的大画家,名校毕业的!就是那个很有名的美院,叫什么来著?”
他说著就卡壳了,求助地望向红毛。
红毛笑了笑,“a大。”
“对对对!就是A大!!人家状元才能进的学校!”
绿毛挺胸抬头一副骄傲不已的样子。
“a大?美院?”
易晓天嗤笑,“得了吧,你知道A大美院入学什么条件么就敢说A大?”
“你不信是吧!我这儿可还有照片呢!”
绿毛一听急了,刷刷刷地翻起相册,“十年前咱们送老大去学校,在校门口拍的!还有他的录取通知书呢!!哎哎找著了!你看!”
易晓天将信将疑地凑过去,就见屏幕上还真有一张照片,像素很模糊,像是对著洗出来的照片用手机翻拍的,很有些年头了。
照片上醒目的校门前,并排站著四个年轻人,其中三个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如今的红黄绿三人,照片上的他们还没染发,整整齐齐的三个爆炸头,只有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格格不入地穿著黑色大衣戴眼镜,短发柔顺笑得腼腆又青涩,想来应该就是绿毛口中的老大了。
光看脸和打扮,还有这斯文文弱的气质,怎么著也不像衬得起那么有江湖气的老大称呼的。
易晓天盯著那个人多看了两眼,“他叫什么名儿?”
“林杨清。”
绿毛得意洋洋,“老大现在可有名了,上个月才刚刚去国外开画展了呢!”
“怎么,你认识?”
红毛见易晓天神情莫名便问。
“不认识。”
易晓天摇摇头,他没听过这个名字,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陌生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老大当年也是华光毕业的,还是你小子的学长呢,他成绩可好了,每回都在年级前十,”
绿毛收起手机,碎碎念叨,“现在是出息了,当年他说想学画画,他爸差点把他腿打断,他都跟家里闹翻了,去北京培训考试的钱还是问我们仨借的。”
“嘿,小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也走这条路?我看你画得也挺不错的,你不是成绩不好么,那正好改行画画呗,努力一把说不定也能上A大,那你不就能跟你那戴口罩的学神哥们儿一块儿——哎哟二哥你又打我干嘛?”
“没事别瞎撺掇,别人自己心里有数。”
红毛说著看了易晓天一眼。
易晓天耸肩,“A大就算了吧,就我那文化课成绩,直接就给刷下来了。”
说这些的时候他本来扬起的情绪似乎又落了回来,有些意兴阑珊的,他给铅笔套上笔帽,细心地把烟盒纸叠好都收回了兜里,伸了个懒腰站起身,“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明儿还要早起上学呢。我先去买个单。”
“得了。”
绿毛把他按住,爽快地摆摆手,“买什么单,今天聊天开心,这顿算哥请你了。以后带同学常来光顾就行~”
“唉哟,那怎么好意思。”
看著勾肩搭背离去的两个背影,红毛弹了弹烟灰,若有所思地低声嘀咕,“不能这么巧吧……”
他沉思了会儿,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老大,你认识个叫易晓天的小孩么?
14、14
对面小楼灯亮起的瞬间于晨就感觉到了,水笔在修长手指上转了两圈,他望向搁在一旁的手机。
下一秒,手机嗡的一声,提示有消息接入。
丑丑的小太阳头像下面多了一行字:
-咱们学神还在用功呢?
对面,二楼正对著的那个房间灯也亮了,熟悉的侧影轮廓落在窗上,于晨几乎可以想像此刻某人靠在飘窗上,一只脚懒洋洋地晃啊晃的样子。
他回了消息。
-在看视频。
-易晓天:啥视频??
-于晨:篮球解说。
-易晓天:乖!拍拍头.jpg
于晨笑了笑,正要把手机放回去,又嗡了一下。
-易晓天:学神同学,商量个事儿呗?
-于晨:?
-易晓天:哪天有空,咱俩去看看那小傻狗怎么样?
于晨愣了一下。
小傻是七年前他和小天在公园里捡到被人遗弃的小狗,他们后来为它找了新主人,这个名字一开始是小天叫出来的,新主人觉得有趣也就没改。
于晨对狗毛过敏,小天又怕狗,他们还都得瞒著家里,找到新主人之前,两个小屁孩费了老大劲才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小傻,以至于后来他们送走它的时候都有些舍不得。
送走小傻刚开始那一个月,他俩一放学就往它新家跑,后来于晨拉住了三天两头想去找小傻的小天。
那时候他们还小,小天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但他向来很顺著他,于晨说不想再去了,小天心里就算再依依不舍,也听话地没有再去打扰小傻在新家的生活。
然后转眼就已经过去七年。
其实当年于晨留了小傻主人的联系方式,现在也有对方的微信,时不时地还能在朋友圈里刷到一些小傻的照片,知道它现在过得很好,但是关于这些,他从来没有在小天面前提起过。
他回过神,在手机上回复。
-好。
对面回得很快,兴奋得像是马上要去郊游的小学生。
-易晓天:那咱俩是不是得准备点狗罐头狗零食啊?
-易晓天:我晚点儿找胖虎问问,他家养了条边牧,有经验。
-易晓天:啧啧,你说这都这么多年了,那小白眼狼还能认出咱俩么?当年一把屎一把尿还给它喂奶跟养小孩似的,它还尿了我一身!
-……
手机嗡嗡嗡地半晌没停,消息一条接著一条,某人碎碎念得好像含辛茹苦的老母亲,于晨看得好笑极了。
对面安静了一小会儿,下一条又蹦了出来:
-易晓天:半天不出声,你肯定憋那儿偷笑著吧?#斜眼于晨抿了抿唇。
-没有。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
-小傻狗尿我身上的时候你也那样憋著笑,还跟陈姨说是我尿裤子了,我可告诉你,我很记仇的。
-你说说,明明是你见著小傻狗走不动路,结果捡回来以后喂奶拉屎的全扔给我,你也真好意思。
-骂骂咧咧.jpg
于晨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来自遥远过去的怨念,他想了想,慢吞吞地回过去。
-我赚了奶粉钱。
-易晓天:……
-易晓天:大拇指.jpg
这不是借口。
当年因为各种原因,即便家境优越,他俩也都没什么零花钱,但是给小傻看病买奶粉都得花钱,愁得不行,被逼无奈之下小于晨背著小提琴偷偷去参加了儿童乐器比赛,用奖金解决了燃眉之急。
这是他们瞒著家人自食其力的开始,最初只是迫于无奈,但有了第一次之后他们就受到了启发,后来小天想学画画,报名的学费也是小于晨比赛奖金,画画用的颜料纸笔都要钱,买这些东西不能让小天爸爸知道,所以他还是不能跟家里要钱,那段时间,一直很低调不喜欢被人围观的小于晨参加了好几场比赛。
当然,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俩这不算小的小动作很快就被双方父母发现了,小于晨倒是还好,小天被他爸狠狠打了一顿,差点进医院。
……
回忆起这些事的当然不止有于晨,易晓天啧了一声,他下意识挺了挺后背,像是现在还能感受到背上被棍子抽得火辣辣的痛。
对面窗子的灯已经暗了,某位学神该是已经睡了。易晓天从飘窗上跳下来,拉开书桌最底下的小抽屉,从里头拿出了画室的钥匙。
画室在阁楼上,门挂了锁,一推开就是浓郁的颜料味道。
在易晓天的记忆里,这股味道从他记事起就伴随著他,几乎等同于他妈妈的味道。
易晓天的妈妈是位画室老师,A大美院毕业的,毕业之后在画室工作没多久就和他爸认识然后结了婚。
她并不出名,但对画画有著执著又真挚的热情,这间阁楼的采光非常好,推开小门是玻璃花房,透过天窗玻璃,白天可以看到万里晴空,夜晚就是满天繁星。
这是当年他们买下之后,他爸特意找人设计的。
很小很小的时候,易晓天总是搬著小凳子坐在妈妈旁边看她画画,看著那些五颜六色一点一点汇聚,仿佛魔术一样变成一幅幅美丽的画。
头顶的天窗落下明亮的阳光,细细的灰尘在阳光里飞舞,他的妈妈坐在被阳光框出来的正方形的光芒里,美得就像她笔下的画。
他从小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小孩,但油彩颜料的气味总能让他平静下来,他不记得有多少次,他就那样看著妈妈画画,看著看著然后睡著过去。
在为数不多的记忆里,也有他妈妈抱著他握著他的手教他画画的场景,他拿著自己画的稚拙的太阳给她看,她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阳光黯淡下去,周围又变成了一片漆黑,易晓天开了灯,画室很乱,大大小小完成的没完成的画扔了一地,有的盖了白布,有的就随便丢在角落,一切都维持著这间画室主人最后离开时的样子。
画室的钥匙只有两把,他爸对这个房间避之不及,平时都是易晓天在打扫。
他抽下书架上一本厚厚的速写本翻开,书页翻动,形形色色各种各样的画如同走马灯转过,从小孩子笨拙的涂鸦,到渐渐成型有模有样的石膏素描,易晓天翻到一页空白,从兜里拿出细心折好画了速写的烟盒纸,抚平了压在里头,垂落的视线在那副画上盯了好一会儿。
背对著光源,他的脸落在了阴影里,好一会儿后,他啪的合上速写本放回书架,又关上灯出去锁了画室。
卡哒一声锁响的同时,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也一起被关在了里面锁进了这间被人遗忘的画室。
……
高二年级的篮球赛很快就到了,篮球赛的初赛和复赛分别在周三周四下午,最后的决赛在周五放学前。
于是从周三开始,班里就开始各种躁动不安,对学业繁重日常枯燥的华光学生们来说,不管是精英班还是普通班学生,也不管有没有参加篮球赛,只要是能打破这日复一日常规作息的活动,都是极受欢迎的。
终场口哨声响,伴随著球场周围的尖叫欢呼声,易晓天跟其他队员一一击掌,方士其激动得不管不顾就扑过来要抱,易晓天往旁边一让,方士其就扑倒了后头毫无防备的庞胡,两人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滚做了一团。
方士其好不容易爬起来,苦著脸控诉,“天哥你变了!”
一抬头。
“我天哥人呢?”
庞胡一脸无语地在旁边拍裤子,“冲隔壁球场去了。”
“咱们班今天的比赛不是结束了么?”
方士其委委屈屈抱怨,“去隔壁干啥?探察敌情?咱之前说去别班探底他不还翻我俩白眼呢么?”
庞胡耸肩,“谁知道呢。保不准隔壁有个天仙正在下凡呢。”
天仙是没有的,神仙倒是说不准,易晓天边走边咕嘟咕嘟灌水,一步不带停地喝完了一抹嘴,跟著抬手把喝空的塑料瓶对准远处垃圾桶一抛,瓶子匡当一声准确落了进去,他人也到了隔壁场地。
这边是1班和4班的场地,负责这边裁判的体育老师因为有事迟到了,所以比他们那边要晚开始,现在也还没结束。
易晓天扫了眼记分牌,1班落后。
比赛前庞胡和方士其在他耳边碎碎念了好几天,他虽然不耐烦但也听进去了点儿,按照综合实力来说,1班应该是种子选手,平均水平高,也有拔尖的,最关键是配合好;4班算中游,马马虎虎,顺道一说,易晓天他们5班,原本是被归类到菜鸡那一档的。
不过菜鸡们经过一顿磋磨和魔鬼训练,突然发威一路狂飙成了黑马闯进了决赛,倒是原来的种子选手现在看来岌岌可危保不准就要在半决赛折戟沉沙了。
“奇怪,1班今天怎么回事?发挥失常啊。”
“就是啊,你看他们班那个体委,刚才那个球传的。”
“也幸亏江风还在,到现在一直都是靠他在得分。”
“真看不出来,江风那种斯文长相打球这么厉害。”
“是啊,对他改观了。”
“唉,难得学神也来了,要是他也上场打球就好了,一定帅死了。”
“是啊,太可惜了。明明那么完美一个人,怎么身体就那么差呢,天妒英才啊。”
“不知道他看他们班男生打球,会不会羡慕……”
旁边传来嘀嘀咕咕讨论声,语气充满了同情和悲悯。
易晓天皱著眉毛往旁边扫了一眼,“烦不烦?”
旁边的女生们被他的目光扫到都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闭了嘴往边上挪了挪。
易晓天收回目光往球场看去,于晨抱著手臂站在场外,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那么冷淡和从容,目光穿梭在场上来回跑动的球员身上时,谁也无法从他平静的眼神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但是说羡慕?
羡慕你大爷!
于晨需要羡慕谁?
谁配!
易晓天哼哼。
就在这时,于晨忽然回头冲他身后的一个男生说了什么,那个男生点了点头一溜小跑到了裁判老师那边。
没一会儿。
“什么情况?”
“1班换人了?换谁?”
“卧槽,学神怎么回事,怎么把江风换下来了?之前他们班得分都靠他啊。”
“……学神果然不会打球吧?换人跟闹著玩似的,还技术指导呢,在边上做个完美的吉祥物不是挺好的么。”
场外一片哗然,场上的江风也愣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气,远远望向于晨,因为剧烈运动而泛红兴奋的脸霎时沉了下来。
他抿了抿唇,浑身是汗,新配的眼镜片后,目光阴沉地与于晨对视。
所有人的目光凝聚到了那仿佛对峙一样的紧绷气氛当中,一时安静得有些可怕。
侯斌和1班其他几个队员有些无措地来回看著他俩。易晓天眯了眯眼。
江风在众人视线的中心推了推眼镜,提高了声音冷笑,“怎么,学神这是要公报私仇?”
15、15
公报私仇?
这话怎么说?
围观学生纷纷竖起耳朵面露好奇,怎么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学神同学,竟然也会跟同班同学有矛盾?
于晨还没做反应,侯彬几个的脸色都变了。
“江风,你说什么呢?”
江风抿了下唇,表情固执,“我说错了吗?把我换下去,你们还能赢?”
侯斌语塞,江风又推了推眼镜,“上次那件事情以后你们孤立我,我没什么怨言,但是现在这场球赛关乎的是我们整个集体,他这样把我换下去,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侯斌想反驳,他知道于晨不是这样的人,但于晨没给他机会,他压根没理他们,冲著等在一边的男生点了点头,“换人。”
陈力应了一声一溜小跑来到江风面前,“江风,换人了。”
裁判老师又催促了一声,江风不甘心地环顾四周,但他发现,场上的队友们没有一个打算为他说话,倒是球场外不明真相的围观学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著什么。
他咬了咬牙,憋屈地把球往地上一摔,“你们会后悔的。”
说完狠狠撞了陈力的肩膀一下,在陈力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跟他擦肩而过走下场。
这样充满戾气的江风很少见,哪怕是上次事情之后他也只是变得有些孤僻不爱说话了,大家对他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他是一个学习拼命,做事积极,又很好说话的班长身上,此刻这么一对比,周围围观的学生们都有些吓住,纷纷让开了一些,于晨班上的学生倒是都有些警惕,看著他直直冲著于晨走去,李梓涵拉著其他女生挤开人群挡住了江风的去路。
她扬著关切地笑脸塞了一瓶水到江风手里,“班长辛苦了,快点儿去旁边休息休息吧。”
江风看著她脸色风云变幻。
这时。
“我跟你没有私仇。”
于晨的声音传来。
江风望过去。
于晨平静地道,“比赛进行到现在,确实是你得分最多,但是你难道没发现,由于你过于激进的表现,侯斌他们已经跟不上你的步调了么?”
“这是团队比赛,不是你的个人秀。”
于晨说,“最优解就是把你换下来,以我们班的平均水平,只要正常发挥,足以扳回局面。这是基于我对目前情势的了解做出的判断,与个人情绪无关——当然,”
于晨说到这里又垂了垂眼,“我对你也没什么额外的情绪,讨厌或者嫉妒都随你,与我无关。麻烦不要发散到别人身上。”
他不是多话的人,这样特意解释已经很难得了,说完之后他就轻轻皱了下眉。
他周身的气息又冷漠了起来,球场的喧闹,人群的沸腾,阳光的热度,仿佛全都游离在外,什么都跟他无关。
江风的手指不自觉地攥了起来,“你的结论是我在拖后腿?”
于晨终于抬起眼看他,“对。”
江风重重喘了口气,怒极反笑。
他连表面的和平也不想再伪装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都活在名为于晨的阴影下,于晨这个名字就好像压在他头顶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巍峨大山,不管他怎么努力也超越不了,不管他怎么粉饰太平假装不在意,名为嫉妒的种子依旧在他心底的阴暗处蓬勃生长。
如果一辈子都不能望其项背也就算了,但是他却知道这座他翻越不过去的山是有缺口的。
也许在其他方面,他不如于晨,但是只在这一点上,他坚定地相信,这位被大家拥戴的学神,肯定也会嫉妒他,羡慕他可以拥有健康的身体,拥有优越的运动神经,可以在球场上奔跑挥洒汗水。
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阴暗面,他有,于晨肯定也有。
所以高冷出尘的学神,这一次才会突然在意起他的针对。
江风觉得自己触到了于晨的痛脚,虽然他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心中却又有著隐隐的快意。
“不愧是学神啊,都没上手碰过球,就光站在场外看看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了。”
他嘲讽著说,两步走回于晨面前,抬手就要去推于晨。
周围一阵惊呼。
于晨皱了下眉欲避开,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江风的手腕。
“干什么?”
少年质问的尾音上扬,带著十足的冷意和威吓。
于晨蹙起的眉头松开了,下意识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低低咳嗽了两声。
不知何时冲过来的易晓天狠狠一甩手,江风被掼得一个踉跄,错愕抬头。
易晓天面沉如水地站在于晨身旁,他身高腿长,穿著球衣和运动短裤,露出的手臂与双腿肌肉紧实精悍充满了力量感,刚打完球赛的他头上还都是汗,一凑近就能感受到还没消下去的火热的体温。
他浓密的眉宇紧紧皱在一起,乌黑双眸透著不悦,仿佛是领地被人侵略的野狗,满脸都是不爽。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哗然。
卧槽?
那不是5班的易晓天吗?他什么时候来的?
“易晓天?”
江风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只觉得受过伤的半边脸还在隐隐作痛,但随即又咬牙恨恨,“有你什么事?”
是啊是啊,人家班级内部矛盾,校霸怎么突然来插了一脚?
围观群众纷纷疑惑,这难道不是学霸和学神之间的较量么?有校霸什么事?
“呵,有我什么事?”
只见校霸同学高贵冷艳地笑了一声,众目睽睽下勾著学神脖子把他按到自己身边,“你他妈动我的人还不关我事?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拳?”
???
不了解前情的围观群众们目瞪口呆。
他们是不是漏看了一集?
他们之前就有冲突吗?
还有,什么时候,学神就成了校霸的人了?他俩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的么?
于晨拍了拍易晓天勾他脖子的手,“松点,难受。”
易晓天正凶巴巴瞪著那个眼镜,闻言手臂力气立刻松了些,但也不放开,只是不满地扭脸看某人,“我说你怎么又被人欺负了?”
于晨垂眼短促笑了一声,“嗯。”
“嗯你大爷的嗯!”
易晓天凶他,“还学神呢!又被蹬鼻子上脸了,出息!”
江风目光惊疑不定在两人身上扫过,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一变,“你们……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所以那天在男厕所里,他说于晨坏话的时候易晓天突然就跟他动手了;也难怪,一向不理会这些事的于晨,在知道易晓天被叫去教导主任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折返回来为他出头。
这两个人在学校里装著陌生人,私底下竟然是朋友?
江风不敢置信,但看这两人亲近的样子,又不得不相信,他最看不上眼的易晓天,竟然是于晨的朋友,那个对谁都不冷不热的冷淡的于晨的朋友。
不仅仅是江风,看到这两位互动的围观群众们全都傻了眼,就连刚过来找他们天哥的方士其和庞胡几个也傻了。
这几天他们也见识过了这两人关系不错,但那也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什么时候他们已经发展到能勾肩搭背的关系了?
方士其抖著手指那俩,满脸委屈,“天哥上回说我勾肩搭背不知检点,他自己这就跟学神不知检点上了?”
庞胡:“……”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口哨声响起。
围观众人都是一愣,如梦初醒:比赛结束了??
他们光顾著看场外,比赛打成了什么样儿压根没留神,所以最后到底是哪边赢了?
大家像是集体在逃避什么一般,目光整齐划一地投向记分牌:
54:46
“我们赢了!!啊啊啊啊啊”
李梓涵兴奋地抱著旁边的女生尖叫,1班的学生们后知后觉地欢呼起来,几个队员如同众星拱月被大家团团围住,高兴地满脸通红,既是打球打的,也是激动的。
“于晨!!”
刚刚一心打球没留意场外动静的侯斌蹦跳著在人群的围拢中冲他招手,“我们赢了!!”
于晨眼里有著笑意点了点头。
“于晨!一个人站那儿干什么!过来啊!”
有人喊他,旁边同学附和。
于晨正欲婉拒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回头就见易晓天冲他扬了扬眉梢,“叫你呢,愣著干什么。”
于晨微怔。
“明天决赛,”
易晓天眸底映著光注视他,“准备好了吗学神同学,你的对手可是我。”
于晨低笑,伸出手握拳,“来吧。”
易晓天笑著露出小虎牙,拳头伸过去跟他轻轻一撞,“来!”
两人一触即分,默契地各自背过身朝自己班的方向而去。
江风呆站在原地,他看著明明是走向截然相反两个方向的于晨和易晓天,不知为何,却觉得这两个性格迥异,天差地别的男生,步伐与背影竟是出奇地一致。
……
“你今天心情很好,”
于父端起茶杯,一脸稀奇问,“遇到什么事了?”
于晨正在回手机消息,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厨房,于母正在跟孙阿姨说话。
“我们班篮球赛进决赛了。”
于父喝茶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也赶紧看了一眼厨房,放轻了声音,“你也参加了?”
于晨垂著眼继续摁手机,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我不会打球。”
于父看著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把茶杯搁到台面上,往前凑了凑。
“要爸爸教你不?”
他悄悄问,“就跟以前学游泳那样,咱爷俩偷偷的,不告诉你妈妈。”
于晨看了他爸一眼,“不用。”
“你不信我么?”
于父不甘心地又往前蹭了蹭,“要知道你爸念书那会儿可是篮球队的杠把子,要不是老爷子拿著鸡毛掸子追著我继承家业,我都能入选国家队了。”
于晨“嗯”了一声,继续该干嘛干嘛。
于父还在那儿碎碎念往昔,“跟你妈结婚以后,以前的队友还拖家带口地约我打球呢,我看著他们大的带著小的那叫一个羡慕,那时候就想,我要有了孩子,绝不跟你爷爷似得,以后我儿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一定都支持他!”
于晨摁手机的动作慢了下来。
于父的声音忽然静了几秒,再响起时,压得更低了,他目光惆怅,“所以那时候,我对你哥哥才那么纵容……你妈到现在还没走出来,我知道她还在怪我,可要再来一次,我还是会答应你哥哥教他打篮球。”
“所以晨晨,”
于父拍拍儿子的肩膀,认真说,“你真有什么想做的,不用怕,你妈妈这儿还有你爸在。”
于晨抿了下唇,点点头,“谢谢爸。”
于父欣慰笑,然后抡了抡胳膊,“那怎么说,周末要不要跟你爸去打球?”
于晨摇头,在于父诧异的目光中示意了一下握著的手机。
“有人教。”
16、16
于晨曾经有个哥哥,只不过夭折在了七岁的时候,于晨出生之前他就已经不在了,于晨对他自然毫无印象,只是从小到大,这个哥哥对他的影响却无处不在。
于父落寞得像是被抛弃了的大型犬,垂头丧气,“行行行,你们年轻人在一块儿比较玩得来。”
“唉,儿子长大咯。”
他唉声叹气。
于晨瞥了他一眼,说真的,要不是他长得确实跟他爸很像,他都怀疑小时候他和小天是不是在医院里被抱错了。
他爸这个跳脱戏精的性格,和隔壁那位小校霸真的很合的来。于晨小时候于父经常瞒著于母带他和小天一起出去玩,就是现在于父出门遇上了易晓天,两人还能热络地侃半天,比跟易小天他亲爸更像父子俩。
“你们父子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于母端著果盘出来,狐疑地看他们。
“咳,”
于父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没什么,这不是说起晨晨他们马上要期中考了么,考完就要开家长会了吧,到时候你去还是我去?”
于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晨晨的家长会不是一直我去的么,你不出差了?”
于父这才反应过来,讪讪道,“哦对对对,差点忘了。”
于母白了他一眼,“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吧,小杨都提醒过你几回了,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那不是要下周么,这么急干什么。”
于父语气委屈,“真巴不得我快点走啊?”
“去去去,往边上坐点,”
于母嫌弃地赶他,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把果盘推到了于晨面前,笑道,“来晨晨,吃点水果。”
于晨点点头吃了块?果,吃完之后像是不经意地说,“期中考完,我想买双球鞋。”
于母一愣,“什么?”
于晨很寻常地说,“经常听我们班的男生说,他们考试考得好的话,父母会给他们奖励,给他们买限量球鞋,我也想要,可以吗?”
“可……你要球鞋干什么,你又不……”
于母的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晨晨,你要别的东西,妈妈都……”
于晨看著她,琥珀色的眼眸微微黯淡,而后垂下了眼低低“嗯”了一声。
于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生气了失望了都不会有太过激烈的表现,只是无声地难过,就连笑都不曾开怀。
别的大人会羡慕他们拥有这么听话乖巧的孩子,于父于母却只是觉得心疼。
于母看他难得这么外露的情绪,有些无措,于父赶紧放下茶杯,斟酌开口劝道,“就给他买吧,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双鞋而已,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谁不喜欢球鞋啊,周围人都有他没有,会被其他同学嘲笑排挤的。”
“可……”
于母还是纠结。
“又不是穿了球鞋就非要去打球了,晨晨从小到大也没主动开口要过什么。”
于父拍拍妻子的背,哄道,“你忍心看他失望?”
“没关系……”
于晨轻声说,低低咳了两声,站起来道,“我上楼了。”
于母一咬牙,“好,妈妈答应你。”
于晨起身的动作微顿,“谢谢妈。”
于父偷偷朝他眨眼。
于晨眼中带笑。
合作愉快。
……
决赛在周五放学前,地点是室内体育馆。
下课铃刚响,5班众人向著体育馆就狂奔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任课老师在后头嗷嗷了好几声都拉不回这群人,最后只能把要布置的作业暂时搁下摇头叹气。
与这群狂奔的野生动物不同,1班保留著精英班学霸的高贵气质,认真地记好作业收拾好课本确保不落下周末要用到的复习书,这才施施然地背上书包撒丫子冲向体育馆。
于晨先前被数学老师叫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班里人都走完了,他收拾好东西一出来,就跟迎面跑来的人差点撞上。
“卧槽!”
来人一个急刹车停住,正是跑的气喘的易晓天。
“怎么?”
于晨疑惑看他。
“还问我怎么?你都不看时间的么学神?”
易晓天没好气地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捞,拽过他的背包搭自己肩上,然后一手抓他。
于晨反应过来,加快了脚步,“抱歉,刚刚去了一趟办公室。”
“你可真是一点不著急,”
易晓天一边走一边抱怨,“非得八抬大轿来抬你是不是?都要开始了你还没到,我还以为那眼镜又来找你麻烦了呢。”
于晨笑了笑,“我又不上场,迟到也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
易晓天斜眼看他,“你说想参加,我才报名的,你不知道训练这群菜鸡有多麻烦。”
“被听到的话,他们会伤心的。”
于晨戏谑。
“没事儿,我天天骂他们,他们都习惯了。”
易晓天豪爽地一摆手。
于晨笑了笑。
“哎我让你快点你也不用这么赶,我不到二哈他们不会让老师开始的,”
易晓天放慢了脚步,“一会儿别又喘了。”
“没事。”
于晨走了几步,忽然在后头问,“你这双鞋叫什么?”
“啊?”
易晓天一愣。
于晨看著他脚上,有些好奇,“挺好看的。”
易晓天猛地刹住脚,跟著他的目光看自己的鞋,又看看他,“你喜欢?”
他说著就蹲下来解鞋带,于晨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拉住他,“你干什么,我只是问问,你一会儿不打球了?”
“哦哦也是……不过你不用跟我客气,我一屋子的鞋呢,”
易晓天还是不放弃,叨叨,“你要嫌弃我穿过,我还有新的,要不你来我家挑?好多市面上买不到的。”
于晨好笑地推了他一下,“快走吧,不是你一直在催么?”
“哎哎我说真的,你真不用客气,想要啥直说,咱俩谁跟谁啊!”
……
到体育馆的时候,看台上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了,他俩一进来就受到了全场目光洗礼,就连喧嚣声都突兀地静止了一瞬。
易晓天觉得这群人有毛病,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他和于晨站一块儿就这么稀奇么?
“天哥!这儿这儿!快点就等你呢!”
“于晨!给你留了座儿!”
庞胡和侯斌在两个方向同时喊人,喊完了对视一眼,俩班体委目光相接,火花四射,战意盎然。
“过去吧。”
于晨说,“是对手的话就不跟你说加油了。”
易晓天一撇嘴,“谁稀罕你的加油。”
说著把校服外套一脱,塞于晨手里,“拿好,一会儿睁大眼好好欣赏哥的英姿吧!”
说完抡了抡胳膊头也不回地朝场上跑去。
少年人四肢修长,身形精悍,小跑时肌肉绷紧,充满了力量感。
于晨抱著易晓天的衣服看了会儿,朝著自己班级在的看台走去。
说什么技术指导,其实也就是挂个名头,于晨对篮球是真的无知也不懂,昨天换人也只是因为他看出来侯斌他们在跟江风配合时很僵硬,好几次传球失误都不是偶然,这在之前的练习中从来没出现过;侯斌他们可能是想要给江风留面子才没说,于晨不过是采取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而已。
“学神,这儿这儿!”
李梓涵朝他招手,为了维持学霸的风度,他们到得比较晚,以至于没来得及占座,跟其他班的熟人商量著才好不容易换了看台二三排的十几个座位,考虑到身娇体弱的学神同学,他们特意为他留了一个位子。
于晨穿过人群一路过去,仿佛摩西分海,两边的人都提前给他让了路,纷纷对他投以注目礼,他畅通无阻地一路到了李梓涵和班里其他几个女生那儿。
李梓涵旁边还有几个女生,于晨看了一眼,认出2班的班长杨静秋,分别为文理科第一名的两人之前没少碰过面,于晨自然认识她,冲她点了点头。
杨静秋是真的特别腼腆容易害羞的一个女孩儿,明明很漂亮成绩也好,就是见人就脸红,这会儿于晨跟她打招呼她也不敢直视他,呐呐地点点头回应,目光还躲躲闪闪的。
“我到处跟人求,还好杨静秋好说话,2班的人给我们腾出了这排位子,我早说了要提早占座儿么,侯斌非说晚点入场才有大佬气度,还说什么这是心理战,简直毛病。”
李梓涵在旁边抱怨,然后指著中间的空座招呼他,“于晨,你坐这儿吧,视野最好。”
“谢谢。”
于晨也不推辞,道过谢后就坐下了。
李梓涵在旁边坐下,凑过来戳了戳他。
于晨看她:“?”
李梓涵压低了声音,“学神,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占座儿这事,是杨静秋帮了忙是吧,那既然人家帮了忙,我们是不是也该回馈点啥?”
于晨不动声色看她,示意她继续。
李梓涵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杨静秋那性格你也知道,其实是她朋友偷偷跟我说的,就那什么,你不是跟5班的易晓天关系挺好么,她就让我来帮忙问你个问题。”
于晨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们后排的女生们,杨静秋脸红得已经要烧起来了,死死低著头手指攥在一起,绷紧的样子像是随时要逃走的兔子。
于晨一脸平静,语气淡淡,“你想问什么?”
“学神,就那个,”
杨静秋旁边的女生应该是她的好朋友,看起来性格很活泼直爽,但面对生人勿近的于晨稍微也有点怂,下意识磕巴了一下,“呃,就,易晓天吧,他有喜欢的人了吗?”